第38章第38章
衛瑛曾給梁秋曳寫信報過平安,回京一個多月時,她收到了梁秋曳的來信。
從侍女手中接過前院剛送來的信封,她抽出裏頭的花箋:“這麽快呀,我原以為書信來回要将近兩個月呢。
”
梁秋曳在信中分享了一些近日遇到的有趣瑣事,以及寫話本時想到的新點子。
到了信的末尾,梁秋曳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兩句,說城外出事見了血,有人受傷了。
誰受傷了梁秋曳沒說,衛瑛也不多想。
反正同她沒關系。
“姑娘,晚上出去穿哪身?”裏間傳來蕊珠的聲音。
今個是八月十五,晚上有燈會。
到了明日八月十六,皇家圍場還會有狩獵,屆時京中大小官員及家眷都會去。
衛瑛不愛出風頭,但是喜歡看熱鬧,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都是最高興的。
她去了裏間,順手把信夾在書底下壓着,跟蕊珠湊在一處挑櫥裏的衣裳。
衛瑛抽出一件浣花錦衫,摸了摸袖口處的布料,有些可惜地道:“這件好看就是太薄了,還沒來得及穿就變天了。
”
“姑娘留着明年再穿。
”
“明年就不時興這個樣式了,”衛瑛一邊嘀咕着,一邊在衣櫥裏繼續翻,“穿這個吧。
”
怕夜間涼,她選了件略微厚一些的豆青色菱錦對襟衫。
蕊珠應了,把衣裳展開搭在薰籠上,又道:“姑娘,手爐要不要備着?”
“不要不要,這才幾月,已經穿得很厚啦。
”衛瑛坐在妝臺前選今晚要戴的釵環。
她的手無意間又碰到旁邊那本壓着信封的書冊,舒了口氣。
到底是誰受傷了,嚴不嚴重。
很快她又搖搖腦袋,再次對自己強調:“不關我事。
”
蕊珠聽見她嘀咕,但是沒聽清:“姑娘說什麽?”
“我說……我一會不要兔子燈了。
”以後都不要了。
京中治安好,尤其是到了有燈會的時候,每隔幾步就有負責治安的官兵,因此衛瑛在燈市入口下了馬車,帶着蕊珠單獨進去逛了。
街上挂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燈,比那晚同他在夜市見過的還要多。
衛瑛很快打斷自己的思緒,別想了,有什麽好比的。
風吹過,花燈的影子在石闆路上跳躍,衛瑛手裏的小金魚花燈也晃悠着在燈海中遨遊穿梭。
走了一段路,蕊珠摸摸衛瑛的手:“姑娘冷不冷?若覺得冷我們回去拿手爐。
”
其實是有一點的,平日裏這個時辰衛瑛都窩在屋內,沒想到夜間外頭這麽涼。
但衛瑛心裏頭正雀躍着,不想折返回去,又怕蕊珠念叨,便搖搖頭笑着回:“我不冷!”
她歡快的聲音混在熙攘的人群中。
謝凜一下子聽見了,他以為街上這麽多人,他要等好久找好久。
但是密集的心跳聲提醒着他:她就在附近。
原來八月十五真的會圓滿。
衛瑛走着走着感覺後面墜着的绶帶有拉扯感,應當是不小心挂在別人衣服上了。
她沒當回事,小聲喊了句“抱歉”,手伸到後頭輕輕往回拉。
沒想到拽了兩下沒拽動,回頭看,身後人穿了件鴉青色暗紋圓領袍,再往上,領口外露着一截冷白的脖頸,喉結旁一顆顏色很淺的小痣。
衛瑛瞬間就有了某種預感。
視線上移,果然是他。
謝凜瘦了些,輪廓顯得更立體了,眉骨和鼻梁處有幾道擦傷,不笑的時候冷感很重。
衛瑛的目光被他臉上的傷口吸引。
察覺到她的眼神,他唇角微微牽起,率先開口:“不會留疤。
”
語氣就像他們未曾分開過一樣親昵。
說話時他微微俯身,眸中很快就染上幾點昏黃溫暖的光,來自她手中的小金魚花燈。
“誰問你了。
”衛瑛撇了撇嘴。
留不留疤關她什麽事。
蕊珠在一旁都愣住了,她如果沒認錯,面前這位是……
衛瑛回家後沒有把她和謝凜的事講給任何人聽,因此蕊珠對謝凜的印象還停留在衛瑛落水那天,倆人偶遇鬧過不愉快。
知道蕊珠肯定有一肚子話想說,在街上衛瑛沒多解釋,隻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但是被被扯住。
“謝大人自重。
”
“我不。
”他的視線緊追着她發間顫動的蝴蝶簪。
見他開始耍無賴,衛瑛回頭瞪了他一下。
他身量相貌太出挑,站在人群中很顯眼,周圍有不少人有意無意地看這邊的動靜。
衛瑛不想在人前鬧起來,給蕊珠遞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沒事。
”
然後抓住謝凜袖口,把他拉到旁邊人少一些的巷子口,她今日戴了個赤金錾花項圈,底下墜着一串小鈴铛,走動時小鈴铛也跟着響。
到了角落裏他還沒有松開她的绶帶,衛瑛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望過來,她上手掐他的手背:“謝凜你給我松手。
”
謝凜這才乖乖松開,她終于把稱呼改回去了。
許是因為當初走的時候鬧得不算難看,衛瑛今晚尚且有耐心聽他說話。
“還有事嗎?”她知道不把他應付過去,她就走不了。
方才被她掐的時候,察覺到她的指尖發涼,謝凜從袖袋中拿出一個小手爐,對她晃晃。
他想把她手攏在掌心暖暖,但是她肯定不讓。
衛瑛沒接。
“不原諒我也沒事,你先拿着,捂捂手。
”他的措辭謹慎了再謹慎,衛瑛現下就像她頭上戴的那隻蝴蝶簪,如果他稍微用力一些,她就會抖着翅膀再次飛走。
衛瑛聞言,扭過頭去不看他,空着的那隻手微微張開。
很微小的動作,但謝凜看見了,他唇線上揚,笑意更甚,俯身主動把手爐送入她掌心,指節微顫,克制着沒碰她的手。
衛瑛掌心瞬間暖烘烘的。
團形小手爐做得很精巧,她的手也能完全握住,這個時節用剛剛好。
蕊珠一直挽着衛瑛的胳膊在一旁陪着,衛瑛把手爐貼上去,同蕊珠的手在一處暖着。
手爐底下墜着條緋色流蘇,一看就是女子用的物件兒,他身上怎麽會恰好揣着這種東西。
衛瑛撇了撇嘴。
他的解釋來得很及時:“我從家裏拿的,這個是最漂亮的,沒人用過,給你準備的。
”
“誰信你。
”
“我昨夜才回來,今日想來燈會碰碰運氣。
”謝凜裝得遊刃有餘,其實內心狂跳,他現下遠比他自己事先預想過的還要激動。
碰什麽運氣,他沒說,衛瑛聽明白了。
他一直站在風口替她擋着風,衣擺被吹起,碰不到她,但是會時不時拂過她的花燈。
“說完了?”衛瑛手上的小金魚被帶着晃來晃去,她察覺到了,幹脆把燈遞給蕊珠。
“別生我氣好不好?”謝凜說這話的時候很沒底氣。
他當然清楚,衛瑛不會輕易原諒他,但是态度要有,他必須主動賠禮,賠多久都行。
他的語氣過于小心翼翼,讓人聽着像是有些委屈。
“你有什麽可委屈的?”
他搖了搖頭:“不委屈。
”
“我要回家了。
”
謝凜握住她的手腕,他好想跟她多呆一會兒。
上次逛燈市,二人尚在情好中,今日卻連抱她都不能了。
衛瑛把手往回抽:“松開,別逼我在街上扇你。
”
謝凜唇角翹了翹:“打哪邊?”
他頂着風,身後是一片燈海,眸中閃爍的光在溫柔的夜色中暈開。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