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隻是下意識的反應,倒不是說對于鬼燈的帶領有着什麽排斥,僅僅是因為他們沒能夠預料到鬼燈會親自帶隊遊玩。
好在衆人很快便從這種微妙的小情緒當中擺脫了出來。
鬼燈也加入了隊伍,一行人認認真真地排着隊,按順序入場,絲毫沒有想要借着鬼燈的地位走便捷通道率先入場的意思。
刀劍小團子們兩三個聚成團,各自小聲交流着,眉宇間充斥着難掩的興奮。
哪怕是其中看起來相對年長的藥研藤四郎,此時也免不了對于地獄遊樂場的好奇——這是他初次來到現世的遊樂場,雖然與想象中的有些許不同,但對他而言是那樣的新奇。
更何況,他們是随同主君而來。
沒有什麽是比這一點更讓他們覺得開心與滿足,藥研藤四郎覺得自己沒能攔住幼齡化刀劍男士的沖動之舉,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刀劍男士們天然便對主君有着親近之意。
曾經的過往在刀身下所劃下的痕跡正在被現任的主君漸漸填充至平整,心中的隐痛似乎也随之消散。
瑞吉兒安安靜靜地站在劄克的身邊,時不時地安撫着自己這位不太具有耐心的小夥伴。
“父親。
”奴良陸生靠近了奴良鯉伴,小聲地喚道。
他猶豫的看了一眼在前方的鬼燈,原本因好奇心所驅使的疑問被堵在了口裏。
貿然在當事人之一的本後詢問父親他口中的“有些事”,是不是不太好?在短短的時間內,奴良陸生的腦海中流轉着這樣一個念頭。
雖說他已然準備承擔起繼承奴良組的重任,卻也還不太明白應當如何同父親相處。
[父親]這一角色在他的大半人生當中,已經缺失許久了。
奴良陸生同奴良鯉伴一樣,也在蹒跚着學着如何同父親相處。
他隐隐有些想法,卻無法準确地捕捉到它們,隻能夠任由這些不甚明晰念頭蹦跳着跑遠消失,小心翼翼地去嘗試,去碰壁,再吸取失敗的經驗,尋找出最為熟稔自然的相處方式。
奴良鯉伴聽見自家兒子呼喊的聲音側過頭去時,便瞧見身邊的少年臉上擠擠挨挨地充滿了糾結的神色,像一團被揉皺的紙團,好一會兒才舒展開來,像是準備将自我的疑惑詢問出口。
他哪能看不明白這個小子眼中的那點好奇之色,沒等奴良陸生開口,便主動将方才與鬼燈交談的事項低聲告知給了奴良陸生。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需要隐藏的秘密,與自己的兒子說上一說又有何妨?
“想去看看異世的地獄嗎?”奴良鯉伴彎起眉眼,語氣溫和,征求着奴良陸生的意見。
他看見少年在鏡片後眼神驟然變亮,而在下一刻又暗了下去,恢複成溫柔的棕色。
“想去。
”奴良陸生回答到,但同時他也拒絕了奴良鯉伴的提議。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目前還是個學生,也沒到暑假的時候,一直請假總不太好。
奴良陸生這麽想着,仰頭看了一眼奴良鯉伴。
他相信父親不會再度消失在這個世界裏的。
聽到聲音的鬼燈回過頭,開口稍稍放軟了語氣,但也低沉有力:“随時歡迎奴良君前來地獄。
”
客套而有禮,帶着閻魔大王第一輔佐官應有的禮儀。
這是鬼燈的允諾。
兩個世界本就有來有往,多多走動也是交流的好時機。
鬼燈的允諾很讓人心動,但奴良陸生頑強而堅定地抵禦住了這個誘惑。
他在奴良鯉伴和鬼燈兩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地搖了搖頭。
“明天我要去上學。
”他露出笑容,小模樣看起來有些調皮,“今天我隻想和父親一同在此處渡過愉快的時間。
”
他還饒有閑心地提示了奴良鯉伴:“父親,你還要繼續請假嗎?”
“工作怎麽辦?”
奴良鯉伴眨眨眼,略微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
雖然他并不是太在意這份系統所安排的工作,但被自家孩當面提起來,總歸是略顯尴尬的。
他悄悄地讓重歸于智能手機的Sei找了個借口,再度請了一個不短不長的假。
奴良陸生看着這份從未在父親臉上出現過的神情,翹起了自己的小尾巴,挂上了小得意者的專屬笑容。
他們的對話雖然小聲,卻也沒有想要避着身後的諸位。
刀劍小團子們眨了眨眼,卻也沒有表現出想要跟着去異世地獄的想法。
他們知曉眼前這一位主公的強大,也明白他對他們夾雜着試探的親近的寬容。
他們不能夠得寸進尺地、貪婪地一步步逼緊主公的底線。
那樣是不對的。
刀劍男士們長籲了一口氣,繼續小聲地交流着各自的看法和自己過往的經歷,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聽見。
瑞吉兒和劄克始終沒有開口。
穿着紅秋褲的靠譜成年男性依舊是一副暴躁的模樣,而金發少女的眼中多了點什麽。
“瑞伊,你在想什麽?”
瑞吉兒回過神,看見劄克的異色雙瞳正盯着她。
她不自然地躲開劄克的視線,掩飾般含糊不清地道:“沒、沒什麽。
”
劄克也沒有打算繼續探尋下去,他隻是再度抱怨了幾句,又興緻勃勃地打量起愈來愈近的遊樂場設施來。
奴良鯉伴一行人很快就進入到了地獄遊樂場裏。
鬼燈走在最前方,細緻地介紹着這裏的每一處設施,偶爾有人提出疑惑,他也能夠很快回答出來。
不過再一會兒他就察覺到了這樣帶領式的介紹壓根沒半點兒樂趣,于是便迅速而簡潔地将剩下的娛樂設施給介紹了個遍,然後找了個借口離開,給那些個已經迫不及待的小團子們留出了自由活動的空隙。
在約定好時機地點再聚之後,奴良鯉伴才同意隊伍解散。
刀劍團子們一手牽着一個,向四面八方散開了去,紛紛去找自己感興趣的設施去了。
就連瑞吉兒和劄克,也毫不猶豫地踏入了地獄遊樂場的鬼屋。
一時間原先的站位處就隻剩下了奴良鯉伴和奴良陸生。
像是巧合,也像是刀劍們體貼般的空餘。
“陸生,你想要去哪裏玩?”奴良鯉伴像一位父親那樣,詢問了奴良陸生的意願。
雖然娛樂設施同地獄相結合,但作為一名已經成年已久的半妖,他對這些小遊戲的興趣遠不如奴良陸生來的大。
他更加享受的是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過山車?”奴良陸生給出了提議,有些躍躍欲試。
奴良鯉伴點頭應允。
……
所有人都度過了愉快的一上午,但地獄遊樂場着實是大的很,他們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也才堪堪玩了一小部分的娛樂設施。
中午的時候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坐在鬼燈所介紹的那片種植了大片金魚草旁邊的庭院裏,準備享用午餐補充體力。
奴良陸生從背包裏拿出了兩人份的便當,看了看一群人,臉上有些為難。
他一開始并沒有想到會有那麽多人一起來遊樂場,因而拜托若菜媽媽準備的便當也隻有兩份。
可是在這麽多人面前,兩份便當可不夠分的。
劄克早就餓了,一坐下便自顧自的掏出了藏在衣服裏那個好幾年前奴良鯉伴給他的便當盒和可樂瓶,在說了一聲想要吃什麽之後就打開便當盒率先吃了起來。
他的傷勢還沒好,得多吃點補充體力。
誰知道那些警察們會在什麽時候找上門來。
而一旁的瑞吉兒也取出了一份餐具,同劄克一起用餐。
動作還帶着點生疏,卻也未受到劄克的排斥,仿佛這樣做是劄克所默許的。
但這一點就目前而言沒有人關心,其他餓的小肚皮咕咕叫的小團子們的注意力全然在了奴良陸生和劄克手中的便當上面了。
正當熱切的小眼神看着奴良陸生十分無奈時,一隻大手覆上了奴良陸生的腦袋。
奴良陸生擡眼望去,對上了奴良鯉伴的眼睛。
那雙眼裏有了溫度,此刻正瞧着他,聲音從這雙眼眸的主人口裏傳來出來。
“不用擔心。
”奴良鯉伴從系統的包裹裏頭取出了一大早從燭臺切小團子那兒拿來的超級豪華大便當,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場,“這是燭臺切的手藝,陸生也可以嘗嘗看。
”
一邊說着,奴良鯉伴一邊打開了巨大便當盒的蓋子。
種類繁多相映成輝的菜色登時印入奴良陸生的眼眸,視覺同嗅覺相結合,使得他口中忍不住分泌期唾液來。
奴良陸生忍不住看向了那個帶着眼罩的小團子,目光中除了贊嘆還有些佩服。
燭臺切小團子注意到了奴良陸生,對他露出了一個可愛力度十足的笑容,又帶着些渴望被誇獎的期盼。
像是變戲法一樣,燭臺切小團子從身後掏出了一個便當盒。
這個便當盒比奴良陸生帶來的要大的許多,但是比奴良鯉伴的要小了一些。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不會餓肚子了。
燭臺切小團子早早地估算好了午餐所需要的份量,所以才将讓奴良鯉伴帶出去的那一份便當做的那樣大。
他滿足的看着打開的便當盒,異于往常的活潑語調冒出來,像是在引誘着誰掉入陷阱:“我怕不夠吃,就又帶了一份。
”
“來,大家來嘗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燭臺切小團子語氣當中帶上了點催促的意味。
見到這一幕的大俱利小團子眼神不自覺地漂移了一下,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發抖。
他毅然決然地強迫自己假裝沒有看見燭臺切小團子的動作,迅速地将筷子伸進了奴良鯉伴的那一份便當當中,夾走了裏面的一隻炸蝦。
大俱利小團子的行動并未被其他的刀劍男士們所重視,他們紛紛朝着燭臺切小團子的便當盒而去,夾起自己喜歡的菜式後心滿意足地放入口中,卻在下一刻被味蕾上所綻放出來的古怪味道給嗆出了淚花。
他們有心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表達自己心理與生理上的落差。
偏偏燭臺切小團子還渾然不自覺地歪着頭夾了一個炸團子丢到口裏嚼了嚼,直率地道:“我覺得味道啊。
”
這一次倒不是說燭臺切小團子是故意的。
在貓屋西餐廳中學習多日後,燭臺切小團子大多數時候做的飯菜味道還是很棒的,隻有偶爾,他還會拾起自己從前的興趣愛好,烹饪黑暗料理,專研新的黑暗料理菜譜。
而每當這種時候,小伽羅就是他的試菜對象。
劄克也湊過來夾了一筷子,他不挑食,對燭臺切小團子便當盒裏的菜式還是挺感興趣的。
平心而論,這個味道雖然古怪了些,但也比那種硬的可以當鐵棍使的長面包的口感要好多了。
劄克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面不改色的嚼嚼嚼。
他忽然發現,這種古怪味道還……挺不錯的?
劄克同燭臺切小團子對上了眼,忽然福至心靈。
确認過眼神,是能做出對胃口食物的人√
除了奴良父子和大俱利小團子,還有瑞吉兒,幾乎所有人都品嘗到了光忠特制的黑暗料理。
啊,還有鶴丸小團子。
等到衆人終于從燭臺切小團子的黑暗料理當中回味過來,才發現剛剛還呆在一塊兒的鶴丸小團子不見了。
他們急忙看向四周,尋找着鶴丸小團子的蹤跡。
隻是當他們終于發現遠處綠葉下蹲着的白色一團時,一聲又高又響的神奇叫聲傳入了衆人的耳朵,緊接着聲響越來越大,如同浪潮一般一波一襲來波。
再度看向鶴丸小團子的時候,隻見他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給吓得跌坐在地面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但過了一小會,鶴丸小團子緩過了神,臉上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燭臺切小團子用他的一隻眼睛都能想到,鶴先生估計又要說“這可真是吓到我了”這樣的話了。
鶴丸小團子對那種下面是植物上面是金魚的金魚草十分感興趣。
他悄悄地跑到了金魚草的旁邊,拿着自己縮小版的本體戳了戳金魚草的肚皮,沒想到金魚草就這麽叫了起來。
還綿延不絕,停不下來了。
糟糕了,鶴丸小團子想。
他利落的爬起來,小短手拍拍身上因為跌倒沾上的灰塵,像個沒事刀一樣在衆目睽睽下淡定地轉身回到野餐營地,試圖蒙混過關。
然後毫無防備夾了一筷子黑暗料理當中的菜式。
這個熟悉的配方……鶴丸小團子再度中了燭臺切小團子的招。
他成功地将自己被燭臺切小團子的黑暗料理驚豔成了一團石化小雕像。
于此同時,大大小小此起彼伏的金魚草叫聲依舊沒有停息的趨勢,迫使奴良鯉伴一行人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開心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很快天色便暗淡了下來。
由于這裏是地獄遊樂場的緣故,遊樂場裏的遊客不僅沒有要減少的趨勢,反而變得更多了。
倒是奴良鯉伴和他的兒子部下朋友們從遊樂場中退了出來。
他們可不像放假的獄卒那樣能夠玩的日日夜夜再也不用煩惱外邊兒的事情了。
但是與來時不同,奴良鯉伴并沒有同奴良陸生他們一起準備乘坐地獄巴士回到來時的那個車站。
他得留在這兒,去造訪另一個世界的地獄。
“父親,要早點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