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4章
除夕夜,保和殿霓裳翩跹,舞姿曼妙,酒液搖晃于金盞玉杯中,宮廷樂師一曲《太平》頌周帝萬年基業,威名遠播,萬國來朝。
這位四十多歲的帝王身穿赭黃十二團五爪龍袍,頭戴二龍戲珠翼善冠,一雙深沉銳利的鷹目,臉上有歲月的痕跡,卻也有着在這個年紀很難存在的俊美。
他生于天下最尊貴的宮廷,平定蠻夷,重用恩師謝春山,從一衆皇子中脫穎而出,與恩師聯袂二十載,共譜華章,如師徒如父子更如知己。
他與先生,人間無此,然先生與他,別恨經年,而今唯餘嘉卿勉強知他懂他,每思及此,縱已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也倍感孤寂落寞。
百官宴,魏令嘉居于三品至一品官員之間,大周三品以上文官皆穿緋紅公服配青鞓玉帶,不同品級玉的數量顏色有所區別,隻有他穿朱紅貼裏外罩藏藍四爪蟒袍的賜服,形同郡王,略有不同的是他戴金冠,郡王着翼善冠。
此等殊榮本朝唯有二人,一個是蟒袍魏令嘉,另一個是飛魚服左佥都禦史方宏敏。
服宗親的蟒袍大周歷代也唯有魏令嘉這個先例,說一句小魏大人權傾朝野并不為過。
魏令嶼淡淡打量着百官中央的魏令嘉,笑了笑,仰首飲盡杯中酒。
他今日所穿亦是朱紅貼裏外罩藏藍四爪蟒袍,隻比魏令嘉多一頂翼善冠,可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旁人隻會羨慕他擅投胎,拜倒在他的權勢之下,卻無人像崇敬魏令嘉那樣發自內心的崇敬他。
小賤人的聲音一直萦繞耳邊:嘉郎珠玉在側,你卑渺若塵沙。
太子暗自打量大病初愈的魏令嶼,清瘦些許,面色也略帶蒼白,俊美不減反倒更添清冷之态,不禁嫉恨翻湧,魏家男子各個人間絕色。
他嫉恨一切美好的東西,健康、才華、外貌,每一樣父皇都擁有自己卻一無所有的,他沒有的,一切匍匐于自己腳下的又怎配擁有?轉念又想到魏令嶼胸膛那顆滾燙的心髒,不由溫和起來,發自肺腑的關心起這位表弟,命人将魏令嶼的烈酒撤換成價值千金的禦酒暖江白,此酒號稱千杯不醉,酒香酽濃,強身健體,乃特殊貢品,唯有帝王皇後還有他才配飲。
他賜給了魏令嶼。
魏令嶼前去謝恩并辭行,期間一口也未飲那杯暖江白。
魏令嘉收回餘光,神色平淡,嶼堂弟是一個極其懂朝堂規則的人,這樣的人通常更善于利用規則。
俞良奉心裏不悅,但不會掃了父皇的興,始終端坐席間,他一直有意無意的看向方宏敏,并未得到回應,如今的他漸漸感到寸步難行,束手束腳,把他變成這樣的人是誰呢?他餘光淡淡瞥着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魏令嘉正在向父皇敬酒,贊美飽受诟病的取締民間育嬰堂由官府整治一事:“浮屠香塔乃大周鎮國寶剎,豈能輕易沖撞影響國運,陛下決策英明,臣必赴湯蹈火為您分憂。
況天子作為,皆乃天理天意,一切質疑您的人其心可誅。
”
聞之,有人贊同,有人不屑,簡直無稽之談,視孩童如草芥。
無奈周帝喜歡聽啊,君臣你來我往好不開心。
那些試圖反對的人便也無話可說,隻道再會做事兒不如人七竅玲珑巧舌如簧。
不得志的人往往怨恨天時地利,卻不願承認自己能力不足。
朝堂大小事,但凡有一樣做到似魏令嘉這般對聖意了然于心,也不至于天天同聖上唱反調,惹一身騷。
魏令嘉當年憑借字畫案深得帝心,至今還有人暗暗不屑,唯有幾位閣老看穿本質,早已不在此事糾纏。
這天下都是周帝的,誰能在他眼皮底下養蠱斂財啊,除非那蠱是為周帝而養,財為周帝而斂,聰明的臣子承擔罵名罷了。
周帝淡淡而笑,不愧是恩師教養長大的孩子,比一群恪守繁文缛節的榆木腦袋強百倍。
盛宴結束,百官辭行,自東側門離開,魏家長房父子身邊達官顯貴圍繞,談笑風生,三房與長房同氣連枝,自然也受到了不少關注。
魏令禮自江南歸來,不僅明顯長高健碩許多,皮膚也曬黑了些許,一雙長而微揚的丹鳳眼神采如炬。
且說這位自江南而歸的禮少爺,明明熠熠若明珠,如今在嘉少爺身邊竟也失了三分顏色,魏家的血脈當真可怖,自國公爺那一代開始,男丁個頂個的好看,甚至有人私下葷話戲言借魏家的種子改善族人長相。
貪花好色的魏令禮成為最好下手的目标,可惜他好的是美色,尋常姿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能入了他眼的也無需借他的種。
餘光瞥見一輛熟悉的馬車,魏令禮立刻鑽出人群,快步走了過去。
原來是小郡王的車駕,提前辭行的小郡王在偏殿稍作休息,醒了酒才啓程。
“嶼堂弟。
”他笑着拱手,熟練的登上了郡王的車駕。
“禮堂兄。
”魏令嶼淡淡道。
小郡王隻是面對林施微時多有不着調,促狹戲谑,花招百出,旁人眼裏的卻是個标準的上位者,不怒自威,略有些冷。
“這是,咋啦?”魏令禮上下掃了他一眼,笑眯眯的。
“遇到一個狗仗人勢的東西,仗着的勢頗有些厲害,我沒打過。
”魏令嶼咳嗽幾聲,接過小厮遞來的茶,淺啜壓一壓。
魏令禮揚了揚眉毛:“什麽樣的狗東西,我來替你教訓。
”
魏令嶼擡眸看他。
魏令禮一驚,連忙拱手作揖,換了副面孔,狡黠道:“郡王息怒,快些養好身子,臣……随時為您效犬馬之勞。
”
魏令嶼扯一扯嘴角,冷笑。
“還是那位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