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妍失魂落魄般往回走,腳下一滑,險些跌下橋去,幸得珍兒和喜兒一左一右地及時将她攙住,她才将将站穩回來。
“兮妍!”曹宸擔心她,此刻卻也隻敢遠遠地跟着。
“別跟過來!”兮妍大喝一聲,曹宸便也沒再上前,隻囑咐兩個婢女照顧好她。
也不知兮妍是如何艱難才走回了那間小院,坐在桌前眼淚卻止不住地滾落,那雙神采飛揚的眸子如今卻晦暗無光般,呆呆滞滞,玉面粉腮如今也已如随風零落的桃花瓣般狼狽不堪。
“主子,別往心裏去,還是自己身子要緊。
”喜兒拿過今日的湯藥,安慰兮妍。
兮妍原想将這湯藥砸了,但很快她便改變了主意,将這碗湯藥悉數送入腹中。
人世間的情感原本便不可靠,前世已經歷過痛徹心扉的背叛,今生她本不該再寄望于這最不牢靠的情感,她在洛陽城裏步步為營,隻為能救下鐘府衆人,可不知何時竟又與司馬炎互生情愫。
終究是自己太貪心了,情之一字,她本不該妄想,隻要能救下鐘府她便該滿足。
她未用晚膳,和衣而睡,眼淚仍是止不住地流淌,心口卻好似沒那麽疼了,過往種種竟不敵他人三言兩語,既然如此,她又何須為這樣淺薄的感情心傷。
司馬炎回到世子府便立即交代冷疆去查懷郡王黨羽近日所行之事,曹宸說得沒錯,自己的确身處重重險境之中,隻是這些,他一個閑散郡王世子又如何得知,除非懷郡王參與其中,甚至,他也參與其中。
正自琢磨着,康俊前來複命。
“父親的病情可好轉了些?”司馬炎焦急道。
“回世子,都督仍未完全醒轉,粥食湯藥仍是按扁公的吩咐喂下。
”
“知道了。
都督府裏可有何異常?”
“回世子,都督府裏并無其他異常,近日仍是推拒了許多官員探望,隻是今日師世子來強行探望了都督。
”
“強行探望,可有其他舉動?”
“便是不顧小人阻攔,強行前往都督房間探望了一番,小人不好對師世子動手,是以沒能攔住。
”康俊回得詳盡。
“繼續回去守着,在都督病情穩定前,何人來探都要攔住。
”
“是。
”
康俊退下後,司馬炎轉過身執起銅夾,将熏爐裏的烏木沉香撥動少許,好讓那烏沉香更濃郁些,他此刻極需要這寧心靜氣的沉香來平複自己複雜而躁動的心緒。
閱完案幾上的政務,他飲了一口梨花釀,僅一口,卻已醉得深沉,“酒不醉人人自醉”,向來聽聞一醉解千愁,如今他卻為何連半點愁緒也未解。
又飲了一口,他終是在案幾前疲累得昏睡過去,因早已遣散了仆從,卻是就此在案前昏睡至翌日卯時才醒過來。
醒來一身酸麻,他便自去沐房沖涼,衣衫褪下,健壯的肌肉線條盡顯,這些卻是不夠,終究還是不夠強大,故而不能将自己心愛的一切都留在身邊。
司馬炎绾起烏緞般的長發,将自己沒入有些刺骨的涼水中,沐身完畢似乎清醒了不少,待穿好衣裳他便去打樁練武,這已是他多年的習慣,隻是今日他卻練得愈加發狠了些。
如此不覺便過了好幾日,直至冷疆來報,有軍情。
“世子,昨夜城外五十裏軍營有異動。
”
司馬炎手持布巾擦去額角的汗水,“城外五十裏,可是宇文家的軍營?”
“回世子,正是宇文家。
”
“報!”随後又有士兵來報,“禀告世子,昨夜東面百裏外有多路兵馬聚合,疑為駐紮河西走廊的廖家軍和山東的盧家軍擅離職守。
”
“再探,有消息随時來報。
”司馬炎吩咐道。
“是。
”那士兵得令退下。
司馬炎思忖着如今的局勢,來到案前鋪開洛陽城防圖,良久,他像是悟到了什麽般,突地眼皮微跳,“狐貍尾巴終是要藏不住了,冷疆,你立即安排兩個機靈些的去盯着師世子的動向,原是不信他也會牽扯其中,如今看來卻也是不得不防了。
”
“是。
”
司馬炎展開文房,快速修書一封,裝入信封,并用蠟油封好。
“武泉,立即去挑兩匹快馬,務必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婁陵衛将軍鐘祥手上,記住,必須親手交給他。
”
“是,屬下定不辱命。
”武泉得令便去側門牽馬。
司馬炎繼續坐于案前,他攤開另一張地形圖,再次察看着洛陽城周邊的地形,盡管這張地形圖他已翻閱無數次,甚至早已爛熟于心,但還是必須再次确認,以防有何錯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