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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番外 十裏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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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8、番外十裏煙花 春莺繞樹婉轉吵嚷幾聲後,比翼齊飛,掠上了宮檐,消失在了宮牆外的綠樹深處。

     琴聲悠悠,一曲《長相思》自指間流瀉,濃濃深情皆在不言之中。

     楚夕趴在窗畔遠望宮牆之外,聽到動情處,不禁回頭對着撫琴的拾兒微微一笑,有些贊許可以不宣于口,隻要相視輕笑,便能明白彼此心意。

     拾兒輕笑低首,指尖拂過琴弦,琴聲如訴,聲聲悅耳。

     在元宵之前,楚夕隻知曲子悅耳還是不悅耳,可元宵之後,她忽然了悟,這琴中之情才是真的動人心魄。

     “長相思……”楚夕抿唇低喃,負手緩緩走近了拾兒。

     拾兒佯作沒有看見,繼續撫琴。

     楚夕微涼的手掌覆上了拾兒的手背,指腹在手背上有意無意地摩挲着。

     拾兒擡眼,笑道:“殿下,現下是白日。

    ” “白日又如何?”楚夕身子一斜,坐到了拾兒懷中,環住了拾兒的頸子,“拾兒的琴音,我聽懂了。

    ” “懂了什麽?”拾兒抱住了楚夕的腰杆。

     楚夕湊近拾兒,鼻尖輕蹭,“拾兒在想我。

    ” “殿下呢?”拾兒溫聲問道。

     楚夕得意地仰起臉來,笑道:“不想!” 拾兒啞然笑笑。

     楚夕捏住了拾兒的下巴,熱烈又深情地道:“拾兒,你可知?我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 拾兒柔聲道:“我已經有最好的殿下了。

    ” 楚夕雙臂一張,将拾兒緊緊擁住,在她耳畔低訴,“我已向父皇請旨要了一處封地,過幾日,你便陪我去封地長住。

    離開了紫極宮,我們兩個逍遙快活一輩子,好不好?” 拾兒微驚,“陛下答應了?” 楚夕點頭,“父皇向來疼我,他自然答應了!” “好。

    ”拾兒垂眸,天家的公主雖然萬千寵愛一身,可是,天下就沒有哪個公主可以真的逍遙快活一輩子。

     她從不妄想什麽,隻想靜靜地陪着楚夕,哪怕明知楚夕的婚姻其實由不得她做主。

    隻要能給她一個方寸之地,隻要能讓她每天都看見公主,隻要還能親手照顧公主的起居,她寧願一輩子當個宮婢。

     楚夕覺察了拾兒的愁容,她捧住了拾兒的雙頰,堅定地道:“我又不是皇子,在自己的封地快快活活地住着,礙不到任何人的。

    ” “我倒希望殿下是位皇子。

    ” 這句話拾兒并沒有說出口,倘若楚夕是位皇子,就憑天子對她的寵愛,他日入主東宮是天經地義。

    有了權,或許便能随心所欲的愛人,随心所欲地活着。

     拾兒強笑看她,“殿下餓不餓?” 她不提還好,提了以後,楚夕覺得确實有些餓了。

     “我去給殿下傳膳。

    ”拾兒溫聲說完,楚夕也乖乖地從她身上爬了起來,可手還是緊緊地牽着。

     拾兒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很快便回來。

    ” “我等你,要快點回來。

    ” “嗯。

    ” 楚夕依依不舍地看着拾兒踏出了殿門,她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喜歡一個人,竟會這般癡纏,少見一刻,都覺得失魂落魄。

     拾兒循着舊路,走出院門之後,擡眼便瞧見了三名守在院外的禁衛。

     她福身一拜,剛欲繞開,便被這三名禁衛攔住了去路。

     “拾兒,借一步說話。

    ” 忐忑。

     可身為宮婢,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格,她隻能再福身一拜,跟着三名禁衛去了宮苑最幽僻的地方。

     寒意襲心,拾兒已覺不妙,就算掙紮逃回公主身邊,她也注定是死。

     她若死在楚夕面前,楚夕怕是會難過許久吧。

     “宮婢拾兒,魅惑公主,其罪當誅。

    ” 兩名禁衛驟然押住了她的雙臂,另一名禁衛抽出了佩劍,冷冷地說出了她的罪行。

     “大人,可否答應奴婢一事?” 禁衛冷笑,“死到臨頭,你還想做什麽?” 拾兒不舍地笑笑,眼圈微紅,望向前面的枯井,“不要讓奴婢的屍首出現在殿下面前,對陛下是好事,對幾位大人也是好事。

    ” 禁衛們相互看了看,聽懂了她的話外之意。

     “那便成全你。

    ” 劍鋒穿心而過,痛徹心扉。

     對拾兒而言,血肉之痛,不足以抵過與心上人死別之憾。

     惟願來世,做對尋常姑娘,相守一世,歲月靜好。

     禁衛抽出佩劍,給兩名兄弟遞了個眼色,這兩人便将拾兒擡着抛入了枯井之中。

    紫極宮有不少水井,僻靜之處也有好幾個枯井,平日失蹤的宮娥,多半也是被人抛入這些地方,慢慢腐爛井底。

     神不知,鬼不覺。

     後來,拾兒的失蹤讓楚夕癫狂了整整半年,她發瘋一樣地哀求着天子與母妃還她拾兒,她也發瘋一樣地每天帶着宮人們在紫極宮中找尋拾兒的蹤跡。

     直到某天禁衛從枯井之中拖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白骨,楚夕看見那熟悉的衣裳,當即昏厥了過去,足足睡了一月有餘,才終是轉醒。

     從那以後,楚夕像是變了一個人,她安靜了,冷漠了,也心思深沉了。

     天子在壯年突然崩殂,子嗣隻留下了楚夕與小皇子楚信。

    朝局動蕩,九州戰火四起,眼看大梁大廈将傾,楚夕突然以小皇子的名義下诏,下嫁骊都曹氏嫡子曹陽,拉攏了曹氏的勢力,穩住了骊都的朝局。

     往後數年,長公主楚夕在朝臣心中是個響當當的名字。

    倘若她不是個女人,她定能以天子身份,君臨天下,慢慢收拾這殘破的山河。

    隻可惜,她就是個女人,女人豈能稱帝,女人豈能讓天下男兒俯首陳臣? 就為了這可笑的“綱常”二字,長公主便隻能做個攝政輔佐幼弟的女人,周旋在骊都的各家勢力之間,留下許多文人鄙夷、史官大書的風流傳聞。

     關于長公主的那些傳聞,每一個字落入崔十一娘心底,都是錐心的痛。

    天下人隻知她厚顏無恥,卻無人知曉,長公主維系如今的局面有多麽不易? “殿下……別怕……” 崔十一娘喃喃低語,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看多少回都熟悉不起來的臉龐。

    為了這張美豔的臉蛋,她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便義無反顧地接受了千蛛樓江湖老醫的換面之術。

    那痛入骨髓之痛,她隻是哼了兩聲,隻因她知道,這世上有一人,比她還痛,還苦。

     快些回去,回去幫着她,保護她,這成了崔十一娘根植心底的執念。

    後來,她成為了千蛛樓的探子,以崔十一娘的身份在十裏煙花巷豔名四播,她等待着與楚夕的重逢,不論是怎樣的重逢,隻要還能看見她就好。

     曹陽不過是餌,釣楚夕的餌。

     如今魚兒已經上鈎,崔十一娘發誓,她不會讓她一個人苦捱着,她會用她的能力,一步一步幫她鋪平整個骊都。

     隻因,她很想曾經天真浪漫的小公主楚夕。

     “會好起來的……” 崔十一娘深吸一口氣,掬了熱水淋在身上,沐浴更衣後,她還是這十裏煙花巷的最美姑娘,她安靜等待着與楚夕的再見。

     春雨綿綿。

     紙傘打開,雨珠打在水墨山水上,暈開了一抹霧色。

     薛清弦負琴在樓外站了許久,最後搖頭一嘆,選擇離去。

     她與她的相識,就是一個意外。

     既然不是命中注定,隻是意外,終局便隻能是匆匆過客吧。

     薛清弦師從千蛛樓三長老,借着琴師之名混入宮中,找尋紫極宮傳說中的鎮宮之寶。

    傳聞,骊都紫極宮下有一座地宮,宮中藏有黑龍骊珠一顆,吸取千年王都龍氣,得之可得天下。

     那日薛清弦潛入枯井探尋,向來地宮皆是依着地河而修,入井探尋,興許能尋到什麽蛛絲馬跡。

     她才入井下沒多久,便驚聞頂上響起一陣腳步聲。

     沒多久,便見一個宮娥被抛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她的腳下。

     鮮血飛濺在她的衣擺上,那宮娥虛弱地擡起眼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沒有害怕,沒有慌亂,有的隻有眼淚。

     就那一瞬,薛清弦覺得莫名心疼。

    就像是有人把一隻活潑可愛的小兔子瞬間擰斷了脖子,扔在她的腳下。

     救她! 沒有半點遲疑,她彎腰點了她的穴位,先給她止住了血,又扯下了衣袖,纏上了她的傷口。

     一定要活過來!一定要活過來! 因為救她,薛清弦耽誤了回樂館的時辰,算是驚動了管事公公,她也不好再在深宮逗留。

    所幸宮河連着宮外的長河,她找了個黑夜,走水路背着這受傷的姑娘,回到了千蛛樓。

     任務沒有完成,她也捱了罰,被師父打了三十鞭子。

     她捱着鞭痛,卻覺得心喜。

     至少宮中可以少一縷冤魂,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房中古琴幽幽,薛清弦傷口灼灼發痛,她隻能撫琴打發下注意力,捱過這最痛的幾日。

     拾兒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看着陌生卻溫暖的地方,心口處的痛意讓她恍然,她并沒有死。

     “殿下……”她下意識地去找楚夕,拉扯了痛處,不禁捂着心口發出一陣咳嗽。

     “嘶!”薛清弦停下撫琴,忍痛走近了床邊,溫聲道,“可有哪裏不舒服?” 拾兒呆呆地看着她的眉眼,她記得,她見過這個人,在她瀕死的那一會兒,“你……是你……救了我?” “看來沒摔壞腦袋。

    ”薛清弦微笑。

     拾兒蹙眉,“這……是哪兒?” 薛清弦溫聲道:“這是我的家,我叫薛清弦,你叫什麽名字?” “拾兒……” “石頭的石?” “朝花夕拾……” “好聽。

    ” 薛清弦心生恻然,看着她溫潤的眸光,心頭不禁多了一絲好感。

     “我……我……” 薛清弦看她準備起來,連忙按住了她,正色道:“你放心,這裏不是紫極宮,你已經離開那個鬼地方了,不必擔心,朝廷不會追問的。

    ” 拾兒的眉心蹙得更加緊,她的殿下隻怕要傷心壞了。

     回去又如何呢? 要她命的人是天子,殿下是公主,豈能與父皇為了一個宮娥争執? 倘若得知她傷重如此,楚夕定會在宮中鬧出大禍。

     “你……可願做我的師妹?”薛清弦小聲問道。

     拾兒愕然看她。

     薛清弦認真道:“你若好了,便不能再在我這兒住了。

    所以,你若成了我的師妹,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你了。

    ” “……”拾兒沒有立即回答。

     薛清弦自忖說錯了話,解釋道:“我是擔心你無家可歸,畢竟宮女都有宮籍,無端失蹤,就算回去家人也不敢留的。

    ” “學……什麽?”拾兒虛弱問道。

     薛清弦笑道:“你願學琴,我便教你琴,你願學武,我便央着師父教你……” “好……”這次拾兒答得幹脆。

     薛清弦忍不住大笑道:“你安心養傷,我去求師父收你為徒,你信我,你一定可以當成我師妹的!” “謝謝……” “養好傷,以後再說!” 薛清弦高興地給她掖了掖被角,轉身離開了房間。

     拾兒忍痛坐了起來,她看着這陌生的地方,眸光黯然。

    宮牆隔絕的不僅僅隻是距離,還有她與殿下再見的可能。

     琴她可以不學,可武術她一定要學。

     學好了,興許可以潛入宮中,看看她心愛的殿下,一切可安好? 那日以後,薛清弦多了一個小師妹,也多了一個小驚喜。

     拾兒的琴藝很好,每每與她一起合奏,薛清弦隻覺暢然,越發慶幸當初救了她的性命,給自己覓到了一個難得的知己。

     隻是,她總是心事重重,哪怕笑起來,笑容裏也藏了一絲苦澀。

     薛清弦總能看見拾兒趴在窗前,遠眺紫極宮,她總是在那個時候眸光清亮,悄悄地染上了一抹淚光。

     “師妹,你在宮中……有挂念的人?” 薛清弦終是忍不住問她。

     拾兒笑笑,總是不答。

     可千蛛樓想查的事,豈有查不到的?薛清弦花了半月,便查到了拾兒思念的人是誰?她驚詫于拾兒與公主的感情,更驚詫于自己竟對此事心生酸澀。

     從那以後,薛清弦便待她事事上心,她想,若是對她更好些,有朝一日拾兒便能放下宮中那個人吧? 拾兒的笑容多了許多,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人莫名地心喜,像是春風撫平了波紋,能讓人瞬間安靜下來。

     直到那一日,公主大婚的消息傳遍整個骊都。

     拾兒站在窗口,哭了又笑了。

     薛清弦靜靜地陪着拾兒,那些安慰的話哽在喉間,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師姐……” “我在。

    ” “陪我彈一曲吧?”拾兒回頭,似是哀求。

     “好。

    ” 薛清弦看得心疼,別說是彈琴,若是這時拾兒讓她去把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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