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紅姨娘難過生氣,她便靜靜地受着,直到紅姨娘氣消為止。
沈将離并不是蠢人,看景岚與柳溪的話越來越少,她隻能急在心間,也不知該從哪裏勸起?
三日之後,三人帶着魏磊來到了西陽城外。
沈将離抱着魏磊當先走進了城門,發覺柳溪與景岚沒有跟上,便駐足回頭瞧了瞧。
今日的柳溪面上蒙着雪色面巾,眸光微沉,眉頭微微鎖着。
忐忑不安。
也不知是今日日頭太烈,還是心緒複雜,柳溪沒來由地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景岚心境與她一般,她側臉對着柳溪笑笑,“家裏又沒吃人的妖怪,我們回家。
”
柳溪酸澀笑笑。
景岚牽住了她的手,掌心微涼,“別怕。
”微涼的掌心貼得久了,漸漸地起了暖意。
柳溪眷戀她掌心的溫度,卻輕咬下唇,緩緩從她掌心抽出手來,低聲道:“不若……依我說的……”
她從未有這樣脆弱又膽怯的時刻,隻因她早被東海景氏的溫情化去了太多的戾氣與傲氣。
“這次依我。
”景岚堅定說完,再次牽住她的手,緊緊扣住,不容她再後退,“天若塌了,大不了我們一起粉身碎骨。
”
景岚的話好似一根燒紅的利刃,滾燙地刺入了柳溪的心間。
柳溪不争氣地紅了眼眶,“我隻是不想紅姨她……”
“一切有我!”
景岚的腰杆挺得筆直,牽着柳溪往前走出第一步,頭也不回地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這是景岚給柳溪的堂堂正正,這不是在海龍陵的漆黑下,也不是在往生寺的晦暗中,而是青天白日,她牽住她的手,帶她回家。
柳溪含淚笑笑,與她并肩而行。
這丫頭走一步,她便跟一步,生如此,死如此,當下亦如此。
沈将離已經好幾日沒看見她們這樣坦蕩的笑了,她看在眼底,暖在心間。
反正以後姐姐去哪裏,她就去哪裏,定不會讓姐姐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沈将離抱着魏磊走到府衙門口,恰好撞見了大步走出來的景煥。
他大驚失色,“沈姐姐?!”當看見她懷中抱的小娃,當即石化在地,與沈将離分開沒多久啊,怎的沈姐姐連小娃娃都有了?!
沈将離許久不見景煥,高興極了,她抱着魏磊走近景煥,“小、四!”說完,激動地摸了一下景煥的腦袋。
景煥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沈姐姐……你……你剛才摸了我?”
心跳狂亂,他暗呼完了,隻怕他馬上就要死在這兒了。
沈将離愕了一下,再摸了一下景煥的腦袋,“摸、了。
”
景煥忍不住驚呼道:“沈姐姐,你摸我,我會死的!”
“不、會。
”沈将離皺了皺鼻子,捏了一下景煥的臉頰,“不、毒。
”
景煥眨了眨眼,牽住沈将離的手,握了片刻,他驚聲道:“我沒死!”
“放、手!”沈将離似是惱了。
景煥連忙松手,竊笑道:“沈姐姐,你沒事了就好!我還……”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沈将離揚手一拳敲在了腦門上。
景煥痛得捂住腦門,“痛!”
“讨、打!”沈将離挑眉,若不是顧忌懷中的魏磊,她隻怕還要狠狠打他兩下。
“四哥!”景岚在遠處顫聲一喚,沒想到四哥竟來了西陽城。
景煥側目看去,驚喜道:“小五!你沒事就好!娘跟三哥都急死了!”說話間,看向了景岚牽着的面巾姑娘,總覺得身形有些眼熟,“她……是?”
“四哥我們進去說。
”景岚牽着柳溪踏入府衙。
正在正堂處理公務的景淵與金鈴铛看見了景岚的身影,長舒了一口氣,異口同聲地道:“謝天謝地。
”
景九叔激動地道:“我去告訴二夫人!”
景岚點頭,覺察她與柳溪的掌心都有了冷汗,她安慰地對着柳溪笑笑,牽着她一起走入了正堂。
景淵與金鈴铛都覺得這姑娘的身形熟悉,想喊那個稱呼,卻不敢輕易開口,怕真的認錯了人,唐突了她。
景煥湊到沈将離身側,小聲問道:“沈姐姐,這小娃娃是誰家的啊?”
“魏、氏。
”沈将離認真回答。
景淵與金鈴铛一驚,“什麽?”
沈将離再說了一遍,“魏、氏。
”
“小五……”紅姨娘的聲音在正堂外響起。
景岚與柳溪剛一擡眼,便瞧見了紅姨娘兩鬓的白發,不過分開數日,她竟蒼老至此。
“紅姨……”景岚牽着柳溪一同跪下。
紅姨娘大驚,“傻孩子,回來就好啊,你跪下做什麽?”
景淵覺得情況不太妙,他給景九叔遞了個眼色,景九叔點頭,屏退了庭中值衛的兵将,帶着景氏的護衛守在正堂的前後左右。
柳溪垂下頭,将臉上的面巾扯下,沙啞又愧疚地道了一句,“紅姨,對不起。
”
“柳妹妹?”
“柳姐姐?”
滿堂大驚,唯有紅姨娘神色複雜地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