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一聲大喝,肺腑俱碎的同時,也要拉那些人一起死。
聲音所及之處,震得群狼縮首咳血,衛七捂耳強催內息相抗,柳擎也強催內息相抗,可縱使如此,還是被魏谏玄的這一聲長嘯震得接連咳出好幾口鮮血。
“啊!”
這次是柳擎沒有想到,魏谏玄大嘯之後,竟還有力氣把裂了的殘刀一下劃出,刀氣同時割破了衛七與柳擎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極是可怖的血痕。
衛七與柳擎連忙捂住傷口,可那血痕實在是裂得太大,鮮血汩汩從指縫間湧出,不管這兩人點何處的穴位,都沒有辦法止住鮮血直湧。
魏谏玄癫狂大笑,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雙腿一軟,跌下了浣刀池之中。
“将軍!”從池底鑽出的魏氏将士驚惶大呼,連忙抱住他下沉的身子。
因為有池水阻隔,這幾人是唯一沒被那聲長嘯震碎心肺的人。
魏谏玄滿心不甘,隻差一點點,他便可以娶到柳溪,隻差一點點,他便可以将西山柳氏安安好好地交給他最愛的女人。
呵,天地何其不公!
明明他是逼不得已,可沒有人體諒他的難處,明明他為柳溪做了那麽多,偏偏柳溪心心念念的隻有小五。
錯的不是他……怎能是他呢?!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魏谏玄再次感覺到了瀕死的滋味,哪怕體內還有妖血竄動,可他知道,那不過是回光返照,他的心跳會漸漸休止,他的呼吸也會終至停歇。
他要死了,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
何其蒼涼,又何其可悲?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的身子也越來越沉重,甚至已聽不清楚那些魏氏将士在對他說什麽?
幼時的溫暖回憶,一幕一幕地重現心頭。
紅姨娘是飒爽心性,可她對他從來都是最溫柔的慈母模樣——
五歲時,他開始練武,不小心摔了,紅姨娘那着急又心疼的模樣清晰無比。
“阿檀不哭,娘親瞧瞧摔到哪兒了?”
“吹吹,娘親給阿檀吹吹就不疼了,呼,呼。
”
……
八歲時,他開始學泅水,站在海邊,不敢往前再走,也是紅姨娘含笑鼓勵他。
“阿檀別怕,盡管往前遊,娘親會看着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
……
十歲時,兩個弟弟胡鬧,險些把他撞到鑄兵臺的爐子上燙壞,紅姨娘足足拿竹條打了兩個弟弟三十下。
“讓你們胡鬧!讓你們胡鬧!”
……
十二歲時,兄長景铎送了他一把親手打造的長劍。
“我家阿檀他日定能做個大英雄,到那時候,哥哥再送你一把更好的劍!”
……
十三歲時,景嘯海開始傳授他槍法,雖說傳授時格外嚴厲,可練完功之後,景嘯海也是一個心疼他的慈父。
“阿檀,剛才可打疼你了?”
……
十四歲時,景岚拉着他的衣角,把藏了許久的糖果悄悄塞入他的衣袖之中,笑眯眯地喚他。
“二哥,可別讓三哥四哥瞧見了!”
……
那些陳年舊事像是開了閘的洪水,鋪天蓋地而來,他本來可以隻做景檀,本來可以這樣自欺欺人的活下去,可一切的一切,都在十五歲那年,他無意間聽見了父親與母親的談話。
原來他并不是東海景氏的二公子,他隻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從那日開始,他明面上波瀾不驚,其實內心惶惶不安。
他不斷說服自己,景氏的兄弟待他真切,紅姨娘與景嘯海是真的打從心底疼愛他。
隻是,那個身份像一根利刺,深深地紮入他的心間,不論他怎麽拔,那根刺隻會越來越深,越來越痛。
眼淚難以自抑地從眼角滑落。
他的家……不過是場夢幻泡影……他自始至終都隻是一隻可憐蟲……那些人待他的好不過是施舍……沒有一件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唯一想要的……隻有那個女人……
若是她真的死在這兒了,也算他與她生不能共枕,死當同穴吧。
想到這一層,魏谏玄忽然釋然了,死了,也算是解脫了。
從今往後,再無人可以阻攔他與柳溪,也再無人可以插到他與柳溪之間。
“将軍!”魏氏将士搖了搖他漸漸冰涼的身子,發現一切回天乏術之後,這些将士絕望地松開了手,任由魏谏玄沉下池底,再也醒不過來。
“嗷嗚——”
不知是哪隻羅剎狼突然仰頭一聲狼嘯,西山柳氏鮮血斑駁,激起了這些羅剎狼的獸性,隻要是這庭中的活人,都要成為它們腹中美食。
也包括因為失血太多,虛弱跪倒在地的衛七與柳擎。
養狼者,終被狼啖之。
貪求無度者,終是走火入魔,迷途難返。
此時站在西山柳氏最高處的玄衣面具女子冷嗤一聲,轉身掠至不遠處的脊獸邊,拍了一下脊獸,啓動了西山柳氏的鎖城機關——這本是西山柳氏設計出來抵禦外敵的,此時拿來反用,再好不過。
這些羅剎狼生性兇殘,困在西山柳氏的百葉城中,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就讓這些狼困在百葉城中自生自滅,與那些貪婪的人一同塵封在這座百葉城中。
西山柳氏,亡。
魏氏,大亂。
她想這樣兩敗俱傷的結果,對東海景氏而言是最好的開局。
“嗯?”
她眸光一沉,瞧見一條身影飛快地掠上竄起的石階鐵壁,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柳二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裏呢?”
面具女子饒有興緻地笑笑,足尖一踏,追着那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羅剎狼一直是西山柳氏豢養的兇物,在龍嶺那卷溪兒就說過~不知道大家還記得麽~
新的一年,就從便當你們最讨厭的老二開始吧~
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健健康康~
2021年要開心哦~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