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檀心事重重地擡眼看了一眼。
“二哥,你再這樣消沉,過幾日隻怕連紅姨都要病倒了。
”景岚拐了一下景檀,“你我血濃于水,有什麽心裏話不好告訴紅姨的,二哥你可以告訴我呀。
”
景檀沉沉地看着景岚,那些話他一旦說了,他與景岚之間便沒有血濃于水,隻剩下不共戴天了。
“說啊,別怕。
”景岚認真看他。
景檀沙啞開口,“小五,若有一日……”
“嗯?”
“若有一日……我……”
“怎的?”
“我……”
“二、哥!”忽然,沈将離從景岚身後跳了出來,做了個鬼臉,吓了這三人一跳。
景煥瞪大眼睛,猛拍心口,急聲道:“沈姐姐,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能、救!”沈将離說着,得意地昂起臉來。
她的醫術,她自忖不弱,若真把景煥給吓壞了,她也可以醫好景煥。
“吓壞了你賠給我啊?”景煥低聲嘟囔。
沈将離冷哼一聲,“不、賠!”
景煥皺眉道:“沈姐姐,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麽?”
“不、能。
”沈将離故作嚴肅。
“為什麽啊?”景煥忍不住問道。
沈将離拉了衣袖墊着手,在景煥腦門上打了一下,“你、小!”說完,她不禁笑了出來,回頭看向柳溪,“要、教!”
柳溪緩緩走了過來,“我還說呢,剛去給你買糖葫蘆,轉眼就不見人了,原來是撞見熟人了。
”說着,柳溪将糖葫蘆遞給了沈将離,“慢些吃,今晚街邊有好多好吃的,別一下就吃飽了。
”
沈将離接過糖葫蘆,得意地拍拍肚子,“能、吃!”說着,便美滋滋地咬了一顆糖葫蘆下來,一邊嚼,一邊蹙眉,“酸、甜!”
柳溪啞然笑笑,回頭匆匆與景岚的眸光一接,遞了個眼色,“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景二哥說。
”
景檀受寵若驚地看着柳溪的側臉。
景岚想,二哥突然如此,多半也與溪兒那日說的話有關,她會心點頭,轉向景煥與沈将離,“四哥,沈姐姐,走,我們去那邊看燈!”
“可二哥他……”
“快!走!”
沈将離扯着景煥的衣袖,拉扯着就往燈影深處去了。
景岚故意放慢了腳步,回頭隔着人群看了好幾眼景檀與柳溪。
雖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可真到這種時候,說不擔心都是假話。
柳溪似是知道景岚會悄悄顧看,她望向人群深處,看見景岚的身影,她頓覺心安。
“景二哥,男兒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
景檀點頭,認真聽着,“嗯。
”
“囿困于井底,隻能看見方寸天幕。
”柳溪轉眸看他,“困的是自己,擾的是旁人,這個道理,景二哥比我虛長幾歲,想必能懂。
”
景檀悄然握拳,啞聲道:“柳妹,我也可以的。
”
柳溪正色問道:“可以什麽?可以壯志四海,闖一番事業,還是可以一輩子藏身房中,行屍走肉一世?”
景檀鼓起了勇氣,緊緊盯着柳溪的眉眼,“或許我比不上大哥,可我能努力追上大哥。
”略微一頓,“柳妹,給我一個機會,可好?”
“我這人從不信鏡花水月,寥寥幾句空話,我半個字也不會信。
”柳溪說得毫不留情,她眸光微沉,“天下沒有哪個英雄是說出來的,也沒有哪個英雄是追着已故的長兄舊路走出來的,除了兒女情長,景二哥的心胸就容不下其他事了麽?”
“我……”景檀頓覺汗顏。
柳溪涼聲道:“我很懷念,我進門那日,追着我上了房檐的那個景二哥。
”說着,她失望地搖了搖頭,“至少那個景二哥,心有大愛,想的是家人安危。
”
景檀心間酸澀,“柳……”
“我喜歡景家每一個人,因為你們給了我一個家。
”柳溪話音真摯,“我希望東海景氏永遠是我記憶中那個美好的東海景氏,兄弟和睦,母子情深。
”她微微一笑,“阿岚當初與我鬧別扭時,你可記得,你們上下一心是什麽樣子?”
景檀眼圈微紅,“對不起……”
“阿铎是君子,他從來沒有站在暗處窺伺過我。
”柳溪直接點明,“你告訴我,那個光明磊落的景二哥去了哪裏?”
景檀吸了吸鼻子,又驚又怕,隻能語塞。
“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堂堂正正麽?”柳溪正色問道。
“你說你喜歡,可曾想過,他日我再嫁景氏會有怎樣的非議?”柳溪再問。
景檀搖頭。
柳溪淡淡笑了笑,“若不能給心上人遮風擋雨,如何能稱‘喜歡’?”
“今夜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掏心窩子說了。
”柳溪對着景檀抱拳一禮,“若做不到遮風擋雨,也請景二哥不要做潑髒水的那一個,讓小妹我清清靜靜地在東臨城立足吧。
”
柳溪才說那些搪塞媒婆的話,第二日景二哥便郁郁寡歡,也虧得紅姨娘沒有多想,否則定能覺察景二哥這反常皆因柳溪而起。
柳溪是不會容他這樣孩子心性,最終鬧個一發不可收拾。
作者有話要說: 這算是柳溪對景檀的一次推心置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