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第一百七十二章.隐患
東臨城,雲來酒樓。
因為正月的緣故,這幾日來酒樓的客商并不多。
酒汁從酒壺壺口傾瀉而出,落在酒盞之中。
酒香味撲鼻而來,今日飲酒的少年卻隻是為了買醉而來。
景檀一口氣喝了好幾盞,隻恨這酒的勁頭不夠烈,不足以讓他數盞即醉。
昨日柳溪當着衆人說那番話,後來紅姨娘又認真問了一遍,柳溪當着紅姨娘的面坦然再說了一遍。
紅姨娘知道柳溪這是認真的,便沒有多說什麽。
她想,柳溪性子剛烈,找個溫柔小郎君也不是什麽壞事。
對景檀來說,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斷了他與柳溪的可能。
景檀給自己再斟了一盞酒,酒盞才送到嘴邊,便被一粒石子給擊碎了。
酒汁四濺,落了滿襟。
景檀猝然站起,皺眉瞪向鄰桌的黑衣男子——男子頭戴鬥笠,鬥笠低垂,看不清臉龐究竟什麽模樣?
“東浮州大局已定,你家景小五前程似錦,那你呢?景二公子?”男子揮手示意身後的屬下把二樓的其他酒客趕下去。
景檀警惕地抓起桌邊的長劍,“你是什麽人?”
男子微笑,“景二公子,好像是在下先問你的。
”
景檀沉默不答。
男子徐徐從懷中摸出一片竹箭,揮手之間,竹箭便釘入了景檀桌上,“景二公子,可還記得這個?”
景檀遲疑片刻,還是将竹箭拿了起來。
當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他的生辰八字,他驚呼道:“海城那人是你?!”
男子大笑道:“景二公子一直不赴約,在下以為是景二公子兄弟情深,所以選擇先顧兄弟,再顧自己。
”說着,男子站了起來,背過身去,側臉道,“今日看見景二公子還有閑情在此買醉,在下好像是錯看你了。
”
“站住!”景檀厲聲一喝,“你把話說清楚!”
男子淡淡道:“你可要想清楚,有些話一旦說清楚了,你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
景檀倒抽一口涼氣。
男子反手再擲出一支竹箭,景檀一手抄住。
“景二公子想明白了,便來這兒找我。
”說完,男子又沉聲提醒,“要真的想明白了再來。
”
景檀的指腹匆匆摸過竹箭上刻着的地名,那是他恨了許久的三個字——修羅庭。
他駭然松手,竹箭跌落腳邊,他死死盯着竹箭上的那三個字,久久不敢将竹箭撿起。
他的身世若與修羅庭有關,那……他便與殺兄仇人是一家,他如何還能在東海景氏待下去?
那人說的沒有回頭路,每個字都在誅他的心。
紅姨娘雖不是親生母親,可這些年來,她帶他的好,已遠勝親生母親。
景淵,景煥,景岚雖不是親兄弟,可也是兄弟情深,半分假意都沒有參合。
至于柳溪,若是她知道他與修羅庭有關,她與他便沒有可能了。
景檀這下隻覺頭疼,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他幾乎是倉皇而逃,頭也不回地往府衙去了。
黑衣男子的屬下回到二樓,将地上的竹箭撿起,送到了黑衣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接過竹箭,冷笑道:“你們猜,他會答應麽?”
屬下搖頭。
黑衣男子冷笑道:“你們見過哪個魏氏的人,甘于臣服他人之下?”眸光一沉,他匆匆掃了一眼落雪,“他們骨子裏就是冷的,世上什麽溫情都暖不起來的那種冷。
”
他篤定,景檀一定會來修羅庭的。
自從景檀回到府衙後,接連好幾日,都沒有跟着景淵一起處理軍務。
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是病了,沈将離專程去看了他,隻說是情志郁阻,心事難消。
紅姨娘擔心他的身子,便又搬回了府衙,細心照顧。
偏偏景檀總是一言不發,紅姨娘隻能急在心間,耐心安撫。
柳溪希望景檀可以想通,以後不再囿于兒女情長,自此死了這條心,也算是消弭了一場蕭牆之禍。
景岚看二哥沉郁如此,心緒複雜,除了多去瞧瞧他外,她也不知能說什麽寬慰他?
是日,正好是元宵佳節。
因為今年開年和樂,所以元宵佳節整個東臨城都張燈結彩,朝廷還特準打開東臨府庫,把裏面的煙花拿出來燃放慶祝。
景淵想,二哥出來看看花燈,看看煙花,興許心情能好些。
于是,他便與景煥合計,特別在東臨城弄了一個花燈節。
入夜之後,東臨巷陌間的百家燈火與大街上的五色花燈相映成趣,好不熱鬧。
久違的小攤販們在街邊吆喝着,做着自個兒的小生意。
往來的客商與百姓們臉上笑意盈盈,大梁戰禍多年,今夜終于在東臨城找到了人間和樂的氣氛。
拖家帶口出來看燈的百姓絡繹不絕,大街上随處可聽歡聲笑語。
雪花靜靜地落着,飄入五色燈影之下,也悄然染上了一抹霞光。
景檀是被景岚與景煥硬生生地拖來大街上的,今晚元宵佳節,景淵與鈴铛想必是有約的,所以帶二哥出來散散心,便成了紅姨娘的小命令。
“二哥,你看那邊!”景煥激動地指着街上的燈影,“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