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血脈,是東海景氏最小的公子景岚。
連番惡戰,兄長們俱已身死。
身後是吞沒整個海城的烈焰,身前是步步緊逼的負傷修羅衛。
“咳咳。
”景岚本想狠狠再罵幾句,可這一張口,便被湧到喉間的鮮血嗆得猛咳了幾聲。
她反手握緊那杆殘槍,準備與這幾名修羅衛做最後的搏殺。
即便是死,也該多拼殺一人償命。
隻要東海景氏還有一人尚在,便不能讓這些江湖敗類踏入海城,玷污了海城的百年清名。
她匆匆回頭看了一眼燃燒的海城,再過半個時辰,海城所有的機關圖紙都能燒個幹淨,東海景氏的家傳絕技,絕不能落到外人的手中!
隻要……再撐半個時辰。
景岚暗暗咬牙,早已痛至麻木,雙目若血,好似随時會滴出血來。
滿面的血污,早已分不清楚哪些是淚,哪些是血?
她的發絲散亂開來,有幾縷沾着鮮血貼在臉側,此時像極了一隻從火海煉獄中爬出的惡鬼,哪裏還是曾經的東海景氏最柔美的小公子?
“叮鈴……叮鈴……”
火舌呼嘯聲中響起了清脆的鈴铛聲,景岚四步外的幾名修羅衛驟然收起了兵刃,紛紛後退。
“咳咳,咳咳咳。
”景岚瞪大眼睛,将來人看個清楚,也記個清楚。
黃泉路上她會等着,等着這兩人的出現,再與他們算一算今日滅門之債!
“魏谏白!”景岚強忍咳意,她看清楚了此人的眉眼,終是恨然喝出,“原來是你……還有……你……”她微微轉眸,死死盯着站在他身側的黑衣女子,“咳咳咳。
”
她還是忍不住強烈的咳意,終是沒能直呼出柳溪的名字。
柳溪微微挑眉,輕蔑地掃了一眼地上的十餘名孩童屍首,她忽然懂了,為何修羅衛可以輕而易舉地攻開東海景的步天石峽?
原來贏得這般卑鄙。
柳溪讪笑,握住了腰間的柳葉彎刀刀柄,徑直朝着景岚走去,冷冷抛給了魏谏白一句話。
“此人是我的。
”
“溪兒,我隻給你一炷香。
”
一炷香後,魏谏白的刀也想嘗嘗東海景氏的鮮血。
修羅衛們退到了魏谏白身後,給柳溪與景岚留出了最後決鬥的空地。
柳溪最後在景岚三步外停了下來,右手緩緩将柳葉彎刀抽了出來——彎刀寒芒好似一彎新月,淡青色的鋒芒流動着一抹似有似無的殺意。
柳葉彎刀名曰【驚月】,是柳溪親手淬火打造,刀身薄如柳葉,削金如紙。
“若能打贏我,我便給你一條活路。
”
她聲音寒涼,居高臨下,驚月直指景岚的眉心,左手卻背在了身後,似是要讓景岚一手,以示公平。
景岚隻覺侮辱,她捏緊半截殘槍,努力挺直腰杆,槍尖回敬柳溪眉心。
染血的槍花撒開,旋如綻放的紅梅,景岚挺身直刺柳溪。
驚月在柳溪掌中一振,刀鋒好似染上了一層朦胧月影,發出“嗡嗡”輕響。
“铿!”
驚月陰柔地劃出一道弧線,拂過殘槍之時,竟發出了一聲金石空響。
柳溪眸底閃過一抹驚色,初見那半截殘槍,應當是尋常兵刃,這一刀劃過,自當再斷成兩截才是。
哪知這半截殘槍非但沒有一分兩半,這殘槍中蘊含的內勁還震得她的虎口微微發麻。
東海景氏,哪怕是隻有十七歲的景小五,也不能小觑。
柳溪意識到自己是輕敵了,當下收斂了心神,準備專心應戰。
景岚隻想要她死,所以一擊不中後,招式更顯狠辣。
柳溪自讓一手,與景岚拆了十餘招後,看準時機,刀鋒斜劃出去,在景岚肩頭帶出了一道血箭。
景岚早已痛到麻木,趁着柳溪這一擊得手的空隙,提槍斜插柳溪肋下。
柳溪反手橫刀格開了景岚的暗襲,餘光瞥見了魏谏白對着修羅衛低語了兩句。
她往後退了兩步,餘光看得清楚,那修羅衛點頭按住兵刃,緊盯着景岚,隻怕是準備暗中偷襲了。
“魏谏白,我說了,此人是我的!”
柳溪不客氣地挑眉一瞪魏谏白,她确實也不想再與景岚纏鬥下去。
隻因她發現景岚不過是隻傷痕累累的小獸,縱使她讓了一手贏了又如何?
她滅了景氏滿門,她已經是贏家了。
再打下去不過是繼續羞辱景氏罷了。
所以柳溪并沒有再給景岚機會,驚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景岚的心口,将她一顆染滿仇火的心徹底刺穿。
“咳……”
鮮血從喉間不斷湧出,景岚以殘槍支地,這最後的景氏尊嚴,她必須要留住。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這個淡漠女子的臉龐——她眉角微揚,眸如寒潭秋水,寒涼中透着一股若隐若現的豔色。
要人命的豔色!
景岚狠狠地記住了這張臉。
柳溪微微一怔。
隻見景岚捏住了她的驚月,“柳……溪!”她幾乎要将牙齒咬碎,終是念出了她的名字,眸底湧動的恨意就像東海的波濤一樣洶湧。
柳溪猝然抽出了驚月,景岚隻覺眼前一黑,瞬間被蝕骨的冰冷吞沒。
景岚想,若有機會重活一次,她一定會先下手為強,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