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震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紀長野眼裡僅僅是閃過一絲驚訝,便饒有興緻的看向楊志。
白術還想換一種更委婉的問法,即便楊志已經說出了真相,但作為大人,總是想要保護小孩子更簡單的成長環境。
“這是誰告訴你的?其實并不是……”
然而白術的話還沒說完,紀長野便忽而出聲打斷道:
“你收到了你媽媽的信對麼。
”
白術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紀長野說這話的意思。
隻見坐在對面神情沒有一絲波瀾的楊志,微微愣了一下,随後點頭:
“對。
”
“那封信從一開始就是寄給我的,但是我媽媽為了我,打開了那封信。
”
楊志嘴角露出一抹與其年齡不相符的諷刺笑容,看的白術有種刺眼的不舒服。
“其實她不用死的,就算作為母親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
”她本該有她自己的人生,但是為了我……全都毀了。
”
說完這句話的楊志,忽而紅了眼眶。
為了從前夫手中争取楊志的撫養權,楊文秀放棄了絕大部分的夫妻共有财産。
而也是為了楊志,離婚後的楊文秀沒有再婚,她的青春蹉跎,直至死亡,都奉獻給了她唯一的兒子。
楊文秀死後,那封信還是準确無誤的送回了楊志的手上,并且信的開頭還是以楊文秀的口吻書寫的。
這也是白術萬萬沒有想到的情況,本以為這樣的詛咒是終止于楊文秀。
但事實非但如此,它要帶走的從始至終都隻是楊志。
就像楊志說的那樣,楊文秀是無辜的,是被自己牽連的。
白術沉默着,不知道在這樣的當下該說些什麼寬慰的話。
紀長野卻開口問道: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
“她隻是在做一個母親該做的,你也應該這樣。
”
“是你給了你母親每一次活下去的勇氣,那麼今後你也要像你母親一樣勇敢。
”
聽到這話,愣住的不僅僅是楊志,就連白術也沒想到紀長野會說出這樣安慰人的話來。
在這一瞬間,楊志眼眶裡的淚湧了出來,但又十分要面子的用手背抹去。
“我當然知道了。
”
他是這樣回答紀長野的,白術看見他那本就雪亮的眼睛變得更為堅毅。
紀長野“嗯”了一聲,“是才從裡面出來麼?”
楊志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裡面的世界太恐怖了,有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沒辦法活着出去了……”
“可能是我媽媽在冥冥之中保佑了我吧。
”
楊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相當苦澀的笑。
坐在一旁的白術其實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雙手交叉着捏着自己的手指,并非是真的緊張。
他聽見紀長野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誇獎他,“你很勇敢。
”
楊志是開心的,盡管他很努力的克制着,但細微的表情還是出賣了他。
“你還沒有成年,我和這位哥哥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内,可以幫你做些什麼。
”
紀長野擡眼看向他,詢問道:
“你想要什麼?”
他和白術并非是施舍的那一方,他把選擇權交給了楊志自己。
盡管在這樣小的年紀,即便已經單獨學會過事了一次,但他對于很多事情仍舊是懵懂無知。
但這并不是楊志膽怯的理由,紀長野需要他能獨當一面。
楊志愣了一下,下意識搖搖頭:
“我知道你們和我媽媽有一些交情,但……我更知道你們隻是出于好心,出于同情。
”
“我不需要你們同情,你們能幫的了我一次,但總不能一直幫着我。
”
楊志的這番話俨然是有個小大人的樣子了,一時之間白術竟不知道是感到欣慰,還是難過。
紀長野也并不否認他的這些話,而是說:
“你說的很對,但想要活下去光靠運氣和勇氣可不太夠。
”
“接受我們的幫助又沒什麼好丢臉的,等你長大再還給我們好了。
”
楊志一愣。
紀長野給了他兩個選擇,“今天我們來找你,有帶一些錢在身上,不算多,但足夠資助你到大學畢業。
”
“你可以選擇接受這筆錢,當然,我保證這筆錢不會落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手中。
”
“又或者,你不要這筆錢,但我們仍舊許諾你一次向我們尋求幫助的機會。
”
說完這些話,紀長野輕飄飄的看了一眼身旁發愣的白術,勾了勾唇角。
“選吧。
”
楊志猶豫了沒一會兒,便給出了答案。
“我選後面那個。
”
白術倒沒覺得意外,楊志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一些錢和一個向外求助的機會,自然是後者來的更為珍惜。
如果楊志需要錢,以後也可以通過這個機會從他們手裡拿到錢。
但白術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
楊志給出的回答卻是:
“我媽媽在走之前就已經給我留下了一筆錢,但都被我的阿姨和叔叔拿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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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姨雖然貪财,為人自私小氣,但簡單的衣食住行并不會過分的虧待我。
”
“我再拿你們的錢沒有任何意義,我現在所需要的并不是比誰過的好,又或者追求什麼理想。
”
“我隻想要活下去。
”
回海市的路上,楊志的這番話還時不時的在白術的腦海裡響起。
每每想起楊志離開時的表情,白術就忍不住看一眼紀長野。
紀長野也會有所感應的擡頭望一眼他,但白術分明有話偏偏就是憋住不說。
好幾次下來,紀長野終于忍不住問道:
“你到底要說什麼?”
白術搖搖頭,“沒事。
”
紀長野:“……”
盡管楊志沒選擇要他們的錢,但在臨走之前白術還是偷偷塞給了他一個紅包。
裡面的金額不多,隻有三千塊錢,但足夠小孩子回去應對他那性格不好的阿姨和叔叔。
而楊文琴夫妻從商場出來時,身上已經挂滿了大大小小的購物品。
對于金錢方面,紀長野從來不與小人物計較太多。
白術這才明白他不僅僅是對自己大方,他是對任何人都大方的可怕。
隻要能用金錢解決的事情,紀長野往往不會把事情搞的過分複雜。
于是楊文琴在聽說白術隻少了自己妹妹幾千塊錢時,盡管表情顯得格外失望。
但手裡拿着的沉甸甸的奢侈品,又讓她很快振作起來,笑着和白術說了句沒關系,又對着紀長野說了好幾句感謝的話。
當然,紀長野沒怎麼理會她,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等楊文琴夫婦帶着楊志離開後,他們也踏上了回海市的路。
既然知道詛咒沒有辦法阻斷,即便有人心甘情願取而代之,但人死之後,詛咒還是會精準的找到最初的那個人。
這樣完全無法破解的詭異情況,更是給詛咒添上了一筆濃重的恐怖色彩。
它使得想要逃罪之人,無法逃離,而被選中的人,至今都不知道中咒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是誰在千億人群中,精準的鎖定了他們,并将其拖拽入這萬千的無間地獄。
對于白術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一切都是未可知的。
想到這,原本不想說什麼的白術又忍不住和紀長野搭話道:
“這詛咒……會遺傳麼?”
紀長野低着的頭擡起來,輕輕的瞥了他一眼。
“你說呢?”
白術心裡想,當然,紀長野他們家這種特殊情況除外。
“我不知道。
”
紀長野輕笑一聲,顯然并不相信,微微挑眉道:
“有的會,有的不會。
”
白術一愣,“什麼叫有的會,有的不會?”
紀長野沒有直接回答他,而在前排開車的蕭敬對這話題很敏感,突然接過話開口道:
“白先生,這詛咒的淵源已經沒有辦法去追溯了,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這詛咒其實并不隻有一種。
”
“不止一種?”白術懵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蕭敬點頭,“對,每個人身上的咒其實都有細微的區别,但發作時所起的作用都是相同的。
”
“有的咒會選擇特定的一類人,或是有血緣關系的一些人,而有的咒卻隻是随機出現。
”
“而你們收到的信件,也隻是咒傳播的一種媒介。
”
“并非是信紙上的内容影響了你們,而是附着在信紙上無色無味的一種物質,在打開信紙的一瞬間,進入到了你們的體内。
”
由于紀家人的特殊體質,紀家研究這種詛咒多年,仍舊不能揭開它那神秘的面紗。
隻不過是在這層黑色面紗之下,窺見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玄機。
而附着在信紙上的某種物質,也許就像是花粉一樣的顆粒,隻不過人的肉眼不能窺見,再細微的顯示鏡也不能。
它們也許是更高緯空間的某種存在,向下傳播而散發出的原生孢子。
進入人體之後,附着着陸,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蘇醒激活。
而被激活的宿主,往往會出現幻聽幻視等幻覺,隻不過在宿主的眼裡,那并非全是幻境。
在這之前也曾有一批同樣身中詛咒的人,居住在同一個房子裡,想要以此來觀察到同伴詛咒發作時的情景。
但吊詭的是,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