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淩晨2點,施然打開筆記本電腦,給《欲望》寫人物小傳。
她很喜歡這個女主角,像一團迷霧,這本書裏對她也從未有過外貌描寫,從前施然想象不出來,所以想用自己的皮囊去裝載她,現在她心裏大緻有了模樣。
她可以是一個農村來的姑娘,在蠅營狗茍裏左右逢源,可她又并非人們刻闆印象中的交際花,她喜歡穿方便勞動的T恤,随意給身邊的人搭把手。
她倒不一定要怯生生的,可以傲一些,如果能加上孤傲的色彩,那麽她的欲望将更加隐蔽。
一個身影在施然指尖的彈響裏漸漸成形。
她有自己的行為軌跡,是不肯讓自己吃虧的小姑娘,熱的時候她搬進休息室吹空調,涼快了又到天幕下納涼。
有次她的粉絲來探班,結伴而行的兩個小姐妹,她穿着戲服在門口和人家聊了很久,記下她們住在哪裏,最後說回去之後在超話發個帖子,一定要安全到家。
有群演在石階上坐着打牌,她蹲在一旁看,支着小小的遮陽傘。
在片場時她最安靜,立在人群裏,偷師時會略微踮起腳。
大概是有一點近視,她還會不經意地将眼睛眯起來,如果遇到好笑的NG花絮,她也跟着笑,那麽眼睛就成了一條縫。
看監視器的回放時,她的手永遠撐在彎曲的膝蓋上。
有同組的演員玩自拍,一叫她她便湊到旁邊,比剪刀手矜持地笑。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施然停下打字的手。
也會去參加酒局,忍着惡心喝酒,也會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望着不太當紅的日頭,思考怎麽與流量加身的藝人互動,怎樣讓自己更紅一點。
這樣的人。
施然安靜地眨兩下眼睛,按下回車鍵,看着閃爍的光标發呆。
她想要演繹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強烈,強烈到她幹枯的心髒在淩晨跳動起來。
不明顯,如沙漏一般悉悉索索的,可她開始隐約地感受到了角色的鮮活。
可以從小傳的字裏行間出來,跟她說“還不睡啊”的鮮活。
施然将小傳保存,發送給趙導。
3點半,趙安生卻也醒着,大概是剛開了個大夜,立馬給施然回語音。
施然吸了吸鼻子,接起來,按下揚聲器,給自己倒一杯水。
“有點兒意思啊。
”趙安生的聲音粗粗的,短發微胖,講話特江湖,一眼看上去就不太直。
施然冷淡一笑,表示她有反應。
趙安生感冒了,扯張紙巾擤鼻涕:“那會兒我跟你聊這個角色來着,你記不記得,我問你,你覺得主角像啥,你說,你想不出來。
”
“我說像氣泡水,沒酒,又有點兒像酒,你說不像。
”
後來趙安生琢磨兩回,也覺得不太搭噶,現在她想問問施然。
“我看你小傳都寫了,”她一邊拿眼睛摟密密麻麻的方塊字,一邊說,“那你琢磨出來,她像啥了嗎?”
施然坐到椅子上,一個簡單的辦公椅,卻被她矜貴的身段襯得很清高。
她用孤冷的聲音說:“面包。
”
“面包?”
“在一個巷子裏的小店,不是那麽幹淨的櫥窗,或者幹脆沒有櫥窗,剛出爐的面包,用了增香劑的那種。
”
“有放學的小孩被吸引,想要買,而家長通常會答應買下來做明天的早餐。
”
家長知道它不那麽符合衛生和健康的标準,但它始終是樣子樸素的面包,和辣條還有可樂比起來,顯得離垃圾食品很遠,它會是家長和學生之間互相妥協的那一個選擇。
趙安生興奮了,坐直身體:“還真有點兒意思。
”
施然拎了拎眉尾,将抿着的嘴角放開。
在夜晚想起一個人是很危險的,哪怕是出于工作,施然仍然不習慣。
趙安生不知道施然的腦子裏有确切的剪影,所有人都不知道,隻有施然自己知道。
從前她也經歷過這種對世界有所保留的時刻,可感覺完全不同,可能因為這次牽扯到另一個人,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偷窺者,或者說,像暗戀者。
挺荒謬的。
她等電腦休眠,用手指擦鍵盤上的一點灰。
趙安生與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