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再相遇
-
在我的三十二歲生日那天,楠姐帶樂樂去拍攝童裝試穿照片,發消息給我,說樂樂在她家住下了,讓我好好過個生日。
我叫上了關系好的同事和一些老朋友,下班後聚個餐。
黎鶴是早就說要在生日這天請我吃飯的,既然安排有變,自然也不好意思不叫她。
黎鶴來了,提着一隻攝影包。
“生日快樂。
”她眼睛發亮地對我笑。
輕描淡寫地把禮物遞給我。
“謝謝你。
是什麽?這麽沉……”
一拉開黑色帆布包的拉鏈,我就呆住了。
那是——
那是少說要花掉我半年工資的昂貴攝影設備,在專業領域都屬于頂尖品牌。
我的朋友大多也是對這些東西有點興趣的“文藝青年”,湊上來看到這份厚禮,都跟我一樣目瞪口呆,一時無言。
仔細回想一下,的确,黎鶴怎麽可能是個口袋空空缺錢花的孩子呢?
她聊天時從不提錢,很少工作卻不擔憂生活,學音樂、學畫畫、健身,看展看劇一叫就來,沒在乎過價格,随口談起的藝術家小衆到我們都沒聽說過……
隻是相處時間還太短了。
盡管我有隐隐意識到黎鶴應當家境寬裕,也實在沒料到她出手闊綽到這種程度。
“是我打工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呢。
”黎鶴得意地眨着眼睛,像在期待表揚,眼睛亮得仿佛某種不谙世事的小動物,“我想你肯定會喜歡的!”
散場後,我陪她在路邊等出租車。
路燈高高的,垂落下的光束像銀色的灰。
夜風變冷了,吹拂着經過一個夏天瘋長的濃密綠葉。
綢州的秋天很短。
秋風似乎剛至,冬天便要見縫插針地靠近了。
“我喜歡你。
”黎鶴踩在綠化帶邊緣窄窄的路肩上,踮着腳來回走,說,“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加深了解。
你覺得怎麽樣?”
——多麽直率、簡單的孩子。
用一份昂貴的禮物做籌碼,終于提出了要求。
或者說……是一種傲慢嗎?
就算是傲慢,大概也是單純的、天真的傲慢。
我很清楚。
我們并不适合。
就算我真的決定走出上一段婚姻殘留的陰影,步入嶄新的戀情,我也需要為自己和樂樂考慮。
我想要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一個願意和我一起照顧樂樂的人。
我想,那不會是黎鶴想要的。
黎鶴根本不知道,我曾經結過婚,帶着一個五歲的孩子一起生活。
“我恐怕……不适合做你的男朋友。
”我說。
懂規則的人,會知道這句話隐藏的意思其實是:你不适合我。
黎鶴雖然年紀尚小、處世随意,但她也是個敏銳的人。
聽到我這樣說,她的臉色一下就陰沉下來,變得像夜晚的雲,像第一次見到她時,坐在遠處冷淡燃燒着、灑落青色煙屑的妖精。
“為什麽?”她擡起頭注視着我。
她忍耐着氣憤、忍耐着不解。
通常而言,黎鶴想到什麽說什麽,壓根不在乎其他人的臉色,情緒起伏很激烈。
但她在我面前總是顯得溫順,那是一種動物幼崽般的溫順。
這也就總是令我不忍。
“小鶴,我們才認識幾個月,你根本還不了解我。
隻有足夠了解,才能确定彼此是否合适,對不對?我……如果我要步入一段戀情,我一定必須是百分百認真的。
我必須是對你負責任的。
”
她不再說話,低頭踢着路邊的一片枯葉。
我送她上了車,在窗外向她道晚安。
我想,她大概不會再來找我了。
沉重的黑色帆布包背帶勒進我的肩膀,昂貴、古怪,不真實。
車子開遠了。
她似乎轉過身,隔着模糊的車窗,在黑夜裏望着我。
然而,和我想的不一樣。
第二天,黎鶴就像沒事人似的,帶着秋季新品——栗子醬摩卡咖啡,坐在我的工位上等我上班。
她攤手攤腳坐着,過于自然,沒人攔她。
黎鶴看到我進門,攀住椅背轉了個圈,站起身:“喝喝看,下午來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