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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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庭審結束了。
晚上,我和呂依桐、周嘉凱一起在食堂用餐。
呂依桐今天顯然渴壞了,不停喝着蛋花湯。
周嘉凱則有着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年輕男人的飯量,用筷子迅速夾取着蛋白質與脂肪。
他們兩人畢業不久,身上都還有股學生氣。
“今天表現得很好。
”我鼓勵道。
“謝謝。
”呂依桐放下湯碗,“不過我看得出來,那兩位律師明天肯定就要發力了。
”
“他們今天就是癱在那兒看熱鬧呢!”周嘉凱撇撇嘴。
“多半藏着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信息。
”呂依桐難得說這種推測性的話。
“那兩位都是業內有名的辯護律師。
”我說,“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薪水,他們肯定自有神通不讓雇主失望。
”
最後半句聽起來很像是梁具福會說的,實際上也确實是他的表達。
梁具福跟我提起過他聽說的傳聞,黃鷹所在的湧金律所養着好幾個圈子裏很有名的“偵探”,總能搞到一些細枝末節但又能夠扭轉乾坤的線索。
“總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要做好準備,在收集和分析線索這方面也不能因為已經開庭就懈怠。
”我忍不住多囑咐幾句。
“好的,陳老師。
”呂依桐認真地點點頭。
周嘉凱嘴裏塞得滿滿當當的,點頭的時候差點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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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庭審時,方弘對黎鶴展開了相當具有攻擊性的诘問。
看來黎鶴和吳明遠二人律師的庭辯策略并非雙方合作,恐怕會是以“加重對方嫌疑”為目标的一場場惡戰了。
在被反複提問時,黎鶴整體上表現得平靜自然。
顯然黃鷹作為經驗老到的辯護律師,已經提前為她梳理出了諸多可能面對的情況。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黎鶴會對黃鷹的安排如此配合。
畢竟她之前給我留下的印象落拓不羁、厭惡秩序,看着像是會反感程序性安排的人。
話說回來,我看人的直覺一向談不上敏銳。
我很清楚,依托直覺從來是草率且危險的。
方弘:“你如何解釋自己發布在網絡上的虐童繪畫?”
黎鶴:“首先,那些畫的主題不是你所說的‘虐待兒童’。
其次,我對那些畫的解釋在檢方所做的報告裏有呈現,陳檢與呂檢記錄如實,符合我的本意——我所表達的是我在童年時代受到的精神折磨。
”
方弘:“你參與創作的《杜鵑卵》《惡胎誕辰》《不要笑不要叫》等八首歌中,表露出明顯的對兒童的厭惡。
你是這幾首歌的作詞人。
你如何解釋你寫的歌詞?”
黎鶴:“我承認,我創作的部分歌曲中,有些內容針對如今社會上那些肆無忌憚給他人造成困擾的、父母教養失職的兒童。
但是,我對于未成年兒童這個群體沒有憎恨或者厭惡。
再說,在與吳明遠确定戀愛關系後,我再也沒有涉及過類似的題材。
”
方弘:“你與吳先生确定關系的時候,你幾歲?”
黎鶴:“實歲二十四。
”
方弘:“吳先生呢?”
黎鶴:“方大律師,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客戶的年齡?”
說這話時,黎鶴翹起嘴角,鄙夷的挑釁眼神令人感到熟悉,她又恢複成在會見室裏時的樣子。
方弘:“聽說你與吳先生确認關系前,就知道他有一個五歲的孩子,對嗎?”
黎鶴:“對,我知道。
”
我注意到黎鶴的眼睛突然向旁聽席瞟了一眼,然後擡起右手整理了一下鬓發。
我看向旁聽席,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一對面孔陌生的男女坐在了後排位置上。
兩人着裝正式,衣飾搭配和諧;男性年紀大些,女性年紀較輕。
黎鶴:“我明白方律你為什麽這樣問我。
我明白在世俗所謂的‘婚戀市場’上,離婚有孩是個拉低分數的标簽,但對我而言恰恰相反。
”
方弘:“……是嗎?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
“我渴望建立屬于自己的家庭,希望有健康的、良好的親子關系。
”黎鶴的話語裏開始出現強烈的情感色彩,“所以當我發現明遠他有個可愛的孩子,并且把樂樂照顧得很好時,我确信他可以成為合格的父親。
我覺得和他與樂樂在一起,我可以得到我夢寐以求的幸福,你能理解嗎?我愛的就是那樣的他。
”
方弘:“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和吳先生在一起,是希望組建正常的家庭?”
黎鶴:“我剛才表述的就是這個意思。
”
方弘:“你自己有生育的規劃嗎?”
黎鶴:“沒有很清晰的規劃。
當時我想,生育的事應該在我與吳明遠的結婚計劃提上議程後再做讨論。
”
方弘:“在你看來,假設你與吳明遠結婚,那是正常的男女婚姻,還是‘形式婚姻’?你是否是基于同性戀身份,為了獲得婚姻帶來的法律保護與社會認可而結婚?”
黃鷹擡起頭,淡淡地說了聲:“不當發問,我方有權不作答。
”
審判長:“方律師,請注意你的詢問。
”
方弘:“好的,審判長。
那麽,接下來我想提交關于黎鶴性取向相關的證據——”
黎鶴:“上一次庭審時,檢方在報告中也有提及我朋友的證詞……好吧,準确一點說,是我前女友的證詞。
我的确與女性有過戀愛關系,我并不否認這一點。
但性取向是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