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開庭
-
“小悅,你懷孕了,是不是?”剛一坐下,趙科長就單刀直入。
趙科長的長相和嗓音十分和藹,有些時候說話直白,聽者也沒法一下子反應過來。
不過當下,我隻覺得一陣恐懼。
聽到他這樣說,我的脊背浮出冷汗。
然而,被發現懷孕是早晚的事,再說懷孕是我的個人事務,我沒必要心虛……是的,我沒有做錯什麽。
“是的。
”我最終這樣回答。
趙科長嘆了口氣。
“身體如何?最近工作這麽辛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是在暗暗抱怨我給大家添麻煩。
雖然那隻是“可能會出現”的麻煩。
“和平時一樣。
起訴書已經寫好了,下午就給您過目。
”
“小周和小呂怎麽樣?”
“都很能幹,調查很積極。
”
“有事情多讓他們幫你分擔分擔,年輕人需要鍛煉嘛。
”
“我會帶着他們認真工作的,這樁案子不會有問題。
”
“有幹勁、有把握是好事。
”趙科長輕咳一聲,說,“小悅啊,我是看着你從律師做到檢察官的,我也算是你的老朋友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拼一把,為下半年的評級努努力。
但這個案子,我看是不好做的。
”
目前為止,大衆輿論依舊十分關注這樁案件。
可以說,雖然這樁案件與連環殺人、分屍親母、故意縱火之類的惡性事件相比并非多麽聳人聽聞,但也絕對是今年的全國熱點事件。
國家機關對這種案子向來是十分關注的。
因此我沒想到趙科長會這樣說,有些懵怔。
趙科長用一種輕柔的、老師式的語氣說:“這個案子沒有實據。
”
“有完善的證據鏈就沒問題。
”
趙科長似乎還想說什麽,但隻是點了點頭:“你們覺得有把握當然最好。
辛苦了。
”
-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累得一動不想動。
我和梁具福說了白天趙科長跟我講的那些話。
梁具福幾乎沒有動腦子,一邊刷着手機一邊說:“是不是黎老闆跟你們院裏的那些領導有關系呀?走動了一下?”
“黎老闆?你是說黎鶴的父親?”這是我完全沒有思考過的方向。
不過梁具福對自己剛才說的話顯然不怎麽在意,随口又轉換了話題:“說起來,你當初考檢察院,面試官就是趙科長吧。
我感覺他可能也沒別的意思,就是作為老前輩,跟你實話實說。
”
“我感覺他不太看好我做這個案子。
”
“大概隻是不太看好這個案子。
燙手山芋啊。
”
“你們一個個怎麽都是這種态度——”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案子的幾個當事人,都不是‘正常人’?雖然說我覺得會牽扯進犯罪案件的人通通腦子不清醒,都談不上正常就是了。
”最後一句話梁具福是含在嘴裏咕哝着說的。
“不正常嗎?我覺得比起很多案子,黎鶴和吳明遠算是很好溝通的嫌疑人了。
”
“能溝通不代表真的好溝通嘛。
而且我也不是單指黎鶴和吳明遠。
”
“什麽意思?”
“那個孩子呀。
”梁具福抓了抓頭發,“那個孩子也不太正常。
以及黎鶴的朋友,那群亞文化文藝青年,誰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
”
可能是因為對于警方來說調查已經結束了,現在又是入睡前最放松的時候,梁具福口無遮攔地評論着跟這起案件有關的各方人士。
“跟吳明遠關系很親近的那個女人也是,我覺得她多半對吳明遠是有意思的,萬一背後還有什麽愛之深恨之切的淵源,事情就更複雜了……對了,說起來,悅心你考進檢察院是五年前的事吧?”
我不太樂意別人提到我的過往履歷。
我是先做了幾年民事律師,後來轉向刑事方面,接着再考的檢察院。
提起前幾段職業生涯,我總會覺得自己畢業後幾年是走了彎路,浪費了時間。
要是早點明确自己的職業方向,大學裏就決定考檢察院,想必現在已經站在了更高的位置、得到了更多的器重。
“近幾年綢州市都還挺安穩的。
我剛做刑警那會兒和現在可不一樣,每年都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案子。
”梁具福繼續自說自話,“我從那時候起就知道了,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
”
他打了個哈欠。
“關于這個案子……說不定事實其實并非證據鏈推導出的‘真相’。
說不定事實其實更加離奇,也更加單純。
”
“你是指什麽?”
“我也不知道。
我隻是比較傾向于把事情想得很怪。
大概最近看三流推理小說看多了吧。
”他關了床頭燈,嘀咕道,“希望做個好夢。
”
不知道他是否有做好夢。
我又做那個噩夢了,夢到我肚子裏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