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冬至過了還不算久,日落依舊早。
郁啓明回家之前在小區樓下便利店給預估已經起床了的郁早早帶了一份關東煮。
買了蘿蔔海帶和香菇,一串牛肉丸,一串甜不辣。
臨到走出超市門,重新又回頭給帶了一個烤紅薯。
走進家門,郁早早果不其然已經起床了。
一頭卷發紮了一個爆炸式樣的馬尾,素顏,戴了一個黑框眼鏡,遮着她腫得像被蜜蜂蟄過的一雙眼。
郁啓明把手裏提着的東西放在茶幾上,端詳了她兩秒,像是随口問她:“發生了什麽事?陸醫生把你拉黑了嗎?”
“沒啊。
”郁早早抽了一張紙巾擤鼻涕:“腫麽了?”
“你的臉。
”郁啓明指了指郁早早的眼皮:“好像有點發酵了?”
“說什麽東西呢你!”郁早早捏住沾了鼻涕的那團紙巾作勢就要往郁啓明身上丢:“我這是哭的!眼皮子腫了點而已,什麽發酵啊,說的好像我整容過度了似的。
”
“所以,”郁啓明很耐心,重頭又問了一遍重點:“為什麽哭,不是因為陸醫生,那是因為什麽?”
——希望不要是因為郁滿霞。
郁早早完全不知道郁啓明在意和擔心的點,她沒事人一樣吸了一下鼻子:“哦,因為我剛剛看了一部超、超感人,超、超虐的電視劇,哎喲我滴媽媽勒,我哭得根本停不下來,太好哭了,真的太好哭了。
”
……
心事落地。
郁啓明想,行,不是因為郁滿霞就好。
郁早早堵住的鼻子緩慢通了氣,開始聞到了空氣裏飄浮着的、食物的香氣。
她趴到了茶幾跟前,扒拉了兩下郁啓明買來的關東煮,然後回過頭,一臉虔誠地雙手合掌,對他講:“感恩老弟,你是我的神。
”
說完,迫不及待拿出一串香菇,郁早早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含混不清問:“你剛剛一個人去哪兒玩了?我起床後沒看見你,以為你被人拐跑了。
”
“随便走走。
”郁啓明說:“後來從小公園那邊繞回來了。
”
郁早早提醒他:“你盡量少往那邊公園裏湊,最近天氣好,遛狗的人特別多。
”
郁啓明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點開一局麻将:“真的嗎?那我今天運氣挺好,沒碰到。
”
“那你估計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我每次路過都能看到不少的狗子,上次碰到了一隻特別、特別熱情的薩摩耶——重點是,它的主人長得也不錯,型男帥哥,好像還是個當律師的。
”
郁啓明點着手機屏幕打出一張西風:“随機遇到的路人你也能知道對方的職業?”
郁早早捏着香菇串串在郁啓明眼前晃了晃:“當然是因為對方跟我搭了個讪吶。
”
郁啓明聞到了香菇味,略感嫌惡地往旁邊躲了躲:“所以,是型男律師比陸醫生更帥一點嗎?”
郁早早說:“……你怎麽什麽都能扯到陸今安?”
郁啓明出了一張四筒:“随便聊聊咯。
”
郁早早丢開手機的香菇串,又一次熟練地一把勒住郁啓明的脖子:“不是我說你,郁啓明,你是暗戀陸今安嗎?一天天提他?忘不了他是吧,忘不了你怎麽不幹脆把他紋你身上得了!”
郁啓明被勒得呼吸不過來,額頭青筋直跳,他掙紮着緩緩舉起手機,點了一下屏幕,用盡全力看了一眼牌局,然後出了一張三條。
郁早早:“……我真的受夠你了。
”
郁啓明打完了三條,才朝着郁早早誠摯道歉:
“對不起,早早女士,我保證我與陸醫生的關系清白,暫時絕不存在超過點頭之交以外的任何關系,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您腦補的暗戀關系。
最後,謝謝您的寶貴建議,我不接受紋身。
哦對了,上文的提到的暫時是因為我很嚴謹地考慮到了未來——”
郁啓明冒着窒息的風險朝着郁早早露出了一個微笑:
“未來也許有可能,我會跟他變成一種看似親密實則并不親密的親戚關系。
”
郁早早盯着郁啓明的微笑看了三秒鐘,然後,她面容平靜、耳朵尖發燙地松開了手。
“……照你這麽說,我豈不是還可能跟裴緻禮攀上什麽親、親戚關系了?”郁早早提高嗓門,虛張聲勢着試圖反擊。
郁啓明一隻手揉了揉被勒到發疼的脖子,碰了一個五萬:“嗯?原來你們不是親戚關系嗎?”
郁早早霎時瞪大眼睛,一臉的猝不及防:“什、什麽?!我們已經是了嗎?!”
郁啓明盯着屏幕,又碰了一個二萬:“你一口一個裴哥叫得那麽順口。
”
自摸八萬。
胡了。
郁啓明心滿意足地笑道:“我以為你們早就已經自動成為了異父異母的兄妹了呢。
”
郁早早:……。
郁早早:“你下次話別說一半,害我白激動一場。
”
***
晚飯時間過後,郁早早給裴緻禮發完吃播視頻,就躺回沙發翹起二郎腿繼續追劇。
郁啓明洗碗拖地,主動攬過了家裏所有的活計。
郁啓明的拖把掃過郁早早跟前那塊地,郁早早從平闆上擡眼,順嘴誇了老弟兩句賢惠。
誇贊之餘,又舔着臉問:“星星同志,你看,你活幹都幹了,要不順手替姐姐把房間也整理了吧。
”
“當了一輩子親生姐妹,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何況,整理個房間的事兒,對你郁星星來說,那不就是順手的事兒嘛!”
郁早早推着沒來得及拒絕的郁啓明到她房間的門口:“诶嘿,那就,拜托給你了!
郁啓明回過頭看了一眼心虛溜走的郁早早,然後又回過頭盯着她的房門看了兩秒。
做足了心理準備後,郁啓明推開了房門——瞳孔地震!
嘭——郁啓明下意識重新合攏房門。
郁啓明站在門口靜默了三秒,才轉過頭問郁早早:“請問,早早女士,你房間裏,具體哪一部分是需要丢棄的垃圾?”
郁早早裝沒聽見。
郁啓明其實也并不期待答案。
他面色平靜地撸起袖子,想,算了,也就這幾年沒替她收拾,一時有些手生了而已。
郁啓明再次推開門,墊着腳緩步走進房間。
沒事的,女孩子,懶散點就懶散點,不就是不愛收拾嘛,又不是什麽大毛病。
他一邊從地上撿起一條長裙抖了抖,一邊自我安慰,反正到時候,總會有其他人繼續伺候她的。
花了四十分鐘,好歹是理出了一個頭緒。
郁啓明提着從郁早早房間裏整理出來的三大袋垃圾下了樓。
路燈昏暗,他摸着黑把三大袋的垃圾丢進垃圾桶,然後走到花壇的另外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了煙盒打火機。
——得抽一支壓壓驚。
S市的冬日冷風時常帶着一種潮濕的涼意,煙沒抽完半支,郁啓明渾身上下已經涼了個透。
小道旁的路燈昏暗,一隻瘦得皮包骨頭的野貓謹慎地蹲在草叢裏朝着郁啓明喵了一聲。
郁啓明看到了那隻貓,他拿下含在嘴裏的煙,很有禮貌地對貓說:“不好意思,沒有貓糧。
”
野貓渾身是漆黑的,夜色裏兩隻黃澄澄的眼睛閃爍着綠光,有一種野性難馴的可憐樣兒。
它又朝着郁啓明低低地叫了一聲。
郁啓明手指夾着煙盯着它看了一會兒,沒堅持住,還是摁滅了煙。
郁啓明從小區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