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年了,二哥考上初中了,二哥考上初中是從富士分校考上的。
二哥上小學五年六年級都是在富士分校上的,我們富樓小學成立的晚,沒有五年六年級,二哥上學的時候,才有一至四年。
二哥考上初中了,俺家都很高興。
俺娘說俺二哥命運挺好,從關裡移民到這,第二年該上學了,富樓就有學校了。
上一到四年,屯子都沒出,就上完了。
等到該上五年六年級了,我們富樓學校沒有,上級叫上富士分校上去,西大官道還正好修通了。
俺爹說這人就是命,說俺大哥就不走點,在山東關裡家上完三年級,該上四年級了,住的村子修水庫了,國家叫搬家了,等着到了宋樓了,沒地方吃沒地方住,又不能上學。
等着移民到東北了。
來到這富樓了,想上學了,屯子還沒有學校呢。
俺爹說二哥,二哥很自豪地說,他在分校上學,他們六年級一個班四十多人考初中,一共就考上八個,富士屯考上五個,沙崗屯考上一個,富山考上一個,富樓就我自己考上了。
二哥考上了,三月一号了,學校開學了,二哥早上背着書包上學去了。
二哥上學去了,俺娘在家犯愁了,俺娘開始唠叨上了。
俺娘歎氣地給我們說,咋整啊?這小二兒,你二哥上學去了,咱這個地方沒有能上初中學校,要想上學,就得上公社向陽川,去向陽川,路十八多裡地,十八裡路遠不說,從這到向陽川還得經過幾個屯子,沒要一個好路,都是土路,田間小道,有的還得穿樹林子,過水溝子。
走的時候,你二哥說拿糧票,說聽老師說,到學校那兒,學生吃飯得入學校的食堂,吃飯得拿糧票吃飯。
二哥去上學三天了,晚上了,天都黑了,二哥回來了。
二哥回來了,還沒到星期天呢,娘問二哥咋回來呢,二哥說不念了。
爹問咋不念了,二哥說,住宿住不起,來回走也走不起。
本來去的時候,到富山,準備和富山屯子那個姓付的同學一起去的,可他到了富山屯,找到那個同學,那個同學說不念了。
二哥說沙崗考上那個同學,上學也沒去。
就富士屯子的,考上五個,去了兩個,兩個還都是家裡有自行車子的,他們是騎着自行車去的,他們不住宿,中午吃飯也不在學校吃,早上去自己帶飯,來回跑宿。
“咿,家林,那人家有自行車呀,咱家沒有啊。
”
“沒有,爺,我就不上了。
”
“沒有,爹,這自行車,供銷社一年來不了幾輛,來了,給到大隊了,分到小隊了,還得抓阄。
咱這幾年,我都盼望着咱能抓一輛,就是抓不到啊。
”
“哎,抓不到,她娘,你盼望着,誰不盼望着呀?家裡有輛自行車,兒子說媳婦都好說。
”
“哪呀,她爹,這事呀,叫你說對了。
咱這二孩子,咱現在沒有自行車,這學眼瞅着就上不成了。
”
“不念就不念吧。
正好,咱大孩子家德還上去關裡了,咱家還缺勞力呢。
”
“不念不念吧?我說,我看了,我這兩個孫子的文化也夠用了,在這屯子,學問也夠高的了。
家德上了三年,按着現在國家的說法,這也叫初小畢業了,家林,這是上完小學六年了,文化也是高小了。
”
“初小高小,爹,我給你說,咱這學校的幾個老師,還有咱屯子上富民上班的幾個人,也都是上小學三四年級。
”
“三四年級,他爹,你說這我信,咱是沒有人呀,咱要是有人,咱這二孩子。
我看安排咱屯子學校當老師也合格?”
“合格?那是相當合格了。
娘,這是我知道的,咱這王老師,上學一共上了三年級,我在這上四年級,這學校安排他教我們,都是先學先賣,頭一個星期六,星期天上富民分校學習,學會了,回來,再給學生講下周的課,講着講着,有時候,還忘了,不會了。
”
來,家林,咱别說這個了,咱不上學了,那咱就說明天上隊裡幹活的事吧?是不是你得幹活了,你不上學,你今天回來時,不是給學校說好了嗎?你剛回來,你還用歇一天不?
“幹活吧,學校我給說好了,我回來的時候,我給班主任老師說了,我說老師,我上學上不了,我來回走,路太遠,我家沒有自行車。
住,學校沒宿舍。
老師說,那你就算休學吧。
學校現在的條件就這樣,明年可能會好點,明年你願來,你再來。
”
“行,老師這樣說了,那咱就先幹一年活吧。
也興許,咱家能在這一年裡,家裡的條件能好呢?抓阄能抓到自行車呢。
”
第二天了,二哥吃完早飯,扛着鋤頭上隊裡鏟地去了。
鏟地,二哥對這活,并不陌生,這幾年學校放鋤草家,也到隊裡鏟過。
隻不過鏟的都是小半拉子。
早上,太陽還沒出來,社員們就到地了,社員們有四十多人,開始拿壟了,鏟的是苞米。
打頭的一拿壟,大家就趕緊跟着拿壟鏟上了。
大人鏟一根壟,二哥也鏟一根壟啊。
大人鏟地不慌不忙,鏟地先用鋤頭鏟兩側,鋤頭用胳膊拿着送出去,再按着拽回來,叫摟兩個壟幫,摟完兩個幫子再穿格子,開苗。
那是一個跟着一個,老社員鏟地熟練,李大爺,張大爺,他們鏟着,還說着話,想抽煙了,把鋤頭一杵,一個胳膊夾着鋤杠,站着還能卷棵煙抽。
二哥呢,歲數小啊,才十六啊,鏟一根壟,緊的忙活,還是拉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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鏟地,那個時代,是上午歇兩次,歇着,叫歇氣;歇頭一次,叫歇頭氣;歇第二次,叫歇二氣。
歇頭氣,一般都是七點左右,歇二氣都是子八點四十多點。
下午鏟地也是歇兩氣。
二哥幹頭一天,是鏟的整壟。
整壟就是和大人一樣,鏟一天,掙工分十三分。
二哥幹一天,上下午都是人家歇氣,二哥不歇氣。
落後了嗎,就得攆呀。
還好,上午歇二氣,隊長領着檢查壟,鏟的不好的,扣分,沒扣着二哥。
可是,下午就不行了,二哥就沒跑了,挨扣了半分。
晚上了,大家吃完飯了,俺家閑唠嗑了,俺娘問俺二哥,今天鏟地鏟的咋樣?“
還行吧?挨扣了半分。
”
“啊。
你挨扣半分,那你今天掙八分五呀?”
“八分五,娘,不是啊,我掙十二分半呀?”
“啊,二哥,你咋掙十二分半呢?你鏟整壟啊?你幹的是整勞力啊?”
“啊,對呀。
”
“對呀,家林,不行啊,我聽隊長說了,你今天鏟地累夠嗆啊,人家社員歇氣,你一天都沒舍得歇氣。
你上午鏟的就不太好,隊長領着檢查壟看到你鏟的了,淨拉草的地方,檢查壟的幾個人都準備扣你的分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