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給大人拜完年了,俺和弟弟就沒事了。
沒事了,窮人家的孩子,一年都天天忙碌着,這回突然沒事了,待着還不習慣呢。
早上吃完飯了,俺爹出去找地方唠嗑去了,二哥上哪找人打撲克去了,俺爺坐那炕沿上抽煙,俺娘在炕上哄小弟弟小妹妹呢。
家裡就剩下我和四弟弟沒差事了。
“過年了,孩子,你倆咋還不出去玩呀?”
“往哪去玩呀?還沒考慮好。
”
“往哪去,家軍,你們都盼望着過年,盼望着玩。
平時你們上學,你們放學了,咱家活又多,我淨叫你們幹活了,你們想玩都沒空玩,這是過年了,你爹說過年了,大人孩子都勞動一年了,這兩年生産隊裡分的口糧也夠吃了,這過年這幾天,咱家也要學學人家東北人,啥活也不幹了,也給孩子放假了,叫你們玩幾天。
你們哥倆琢磨着出去找誰玩去吧。
”
“娘,不撿糞了?”
“不撿糞了,家民,你爹說了,這一冬天都叫你和你三哥撿糞了,這過年了,也不叫你們撿糞了。
這幾天就是玩了。
”
“哦哦,玩了玩了好啊。
”四弟弟說着喊起來了,喊着蹦了幾下,轉身向我問道:“三哥,咱咋玩呀?咱倆玩還是出去找誰玩呀?”
“咋玩?最好是玩打撲克。
”
“玩打撲克,三哥,咱自己沒撲克,咱要是找人玩撲克,咱能找到人嗎?”
“不好找,我認識的這幾個人,曲玉章,小月,老劉家小圓,李二他們都沒有撲克。
”
“沒撲克,三哥,他們家和咱家一樣,平時都不舍得買撲克。
等着過年了,想玩了,想買撲克了,供銷社又沒貨了。
哎呀,那咋辦呀,那咱就不玩撲克吧,玩别的呗。
”
“玩别的,玩看小牌,咱家也沒有,咱的同學,李成佳家有,咱倆要是去他家找他玩,他倒是希望咱去,他媽也行,他爺爺也不管,他弟弟和他妹妹也沒事兒,就他爹,是南片校長,咱一去,我看他爹的臉總是那樣,郎當着,沒一點笑模樣。
那咱是玩牌去了,還是去看他的臉色去了?”
“那你們就不去,孩子,家軍家民。
你們在家玩像獅牌吧。
玩像獅牌我看也挺有意思。
”
“是,像獅牌挺好,娘,其實像獅牌它和軍棋是一個道理,都是大的吃小的,最後還是最小的管最大的。
”
“那三哥,咱倆就在家玩像獅牌呗?”
“玩呗。
玩啥都是玩,咱去年做的像獅牌呢,我記得玩完,你搞起來了,你去找找吧。
”
“找像獅牌,三哥,去年咱做的,玩完,我搞起來了。
是有那麼回事,記得那是要過年了,咱倆上大隊衛生所要的紙殼,回來做的。
我看看吧,還有沒有了?”四弟弟說着就找去了。
四弟弟找,上炕裡邊的炕席角底下找,沒有,上小炕闆子底下找,找到了,高興地喊起了,找到了找到了,三哥。
“找到了,就玩,哪來吧,叫我看看,牌夠不夠。
”
“來,三哥,你看,這不少,你查查吧。
”
“來,查,咱倆查,那麼查,你不能查多少張,你要對着查,叫他一像對一像;二獅對二獅,三虎對三虎。
最後呢,對七狼八鼠。
能對上一對可以兩個人玩,對上三組可以三個人玩,對上四組最好了,那就四個人玩。
”我們說着,對着,結果缺了很多。
“完了完了,三哥,對不上了,玩不了了。
”
“玩不了了,孩子,你倆就玩扔口袋歘嘎啦卡。
”
“不行不行,娘,扔口袋,歘嘎啦卡,是女孩子玩的,哪是我們小蛋子玩的呀?”
“哎呀,家軍,啥女孩子小蛋子呀,扔口袋歘嘎啦卡在屋裡能玩就行呗,叫你說就完了,你看大隊裡那演劇的,唱那二人轉,那馬福久那不是裝女的呀?我聽說了,在排劇的時候,大隊想找個女的,會唱二人轉的,上哪找去啊,咋找也不着,大隊找不着,就想找個男的裝女的,一連找了好幾個男的,叫誰裝女的誰都不敢裝,大隊找到馬福久了。
馬福久就裝了,看人家裝了,裝的多好,唱着二人轉,還掙着工分。
”
“哎呀,俺娘的思想挺進步呀,好,将來,大隊再演劇,缺人,我也去扮演女的。
”
“哎呀,三哥,行啊。
其實三哥,男裝女的也沒啥。
你隻要膽大,自己能繃住臉,不笑,就行。
”
“行,老四,你試試。
”
“試試,試試,就試試。
”你看我呀?唱二人轉,這是女的在上場呢,就是這個架勢: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跑了一圈兩圈跑到舞台中心,女的着型亮相。
你們看像不像?”四弟弟從屋裡地上跑了一圈半,大家都笑起來。
“誰在家呢?”外面喊上了。
“誰來了,進屋啊。
是曲玉章吧?”
“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
我來了。
二嬸,我來了?”曲玉章嘴裡喊着镗镗镗進屋了。
“曲玉章,咋樣?叫我猜對了吧?”
“猜對了,家軍,後面還有一個嘞。
”
“還有一個,進屋啊,是小月吧?咋不進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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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不進屋,來了,我和曲玉章來了,聽到你們在屋裡镗镗镗呢,我心思你們真排練上二人轉嘞,我也不敢進來,我要進來,那不耽誤你們掙工分嗎?”小月說着,也跑起二人轉步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哎呀,怎麼地了,這來找家軍的,怎麼也不回去了?”外面又有人喊上了。
“呀,小二,邊小二,來,來來來。
”
“來,家軍,這不來了嗎?這曲玉章,趙曉月,你這兩個家夥的,找我說玩,一會說玩扔坑,一會兒要砸馬掌釘,找我,我說行,我叫他再找你和你的弟弟家民,這家夥的,我在那幹等,他也不回去了。
”
“我們不回去,小二,扔坨子,砸馬掌釘,我們到這,這不還沒說好的嗎?走,家軍,家民,大家來找你們,走啊,砸馬掌釘去呀?”
“走,砸馬掌釘,曲玉章,我可給你說呀,我可沒有多少馬掌釘呀?”
“沒多少馬掌釘,家軍,曲玉章這小子扔的太準了,砸馬掌釘,去年我們的馬掌釘,都叫曲玉章赢去了。
曲玉章,我可給你說呀,你今年玩,可悠着點呀,你再赢,就沒有人和你玩了。
”大家說着,笑着,走着。
就來到了邊小二家院子了。
“怎麼,就在這玩嗎?不行吧?”邊小二問道。
“不行,在這不行。
”
“不行,家軍,那你說上哪去?”
“上哪去,在你家是不行,你爹有毛病,嫌惡聒噪,咱要在這玩,就這些人,就咱這四五個玩還勉強,一會,你敢保準不來人嗎?要是來玩的人多了,喊的聲音大了,你爹嫌惡了,出來就得攆咱們走。
”
“那就上我家。
”
“對,咱上曲玉章家。
曲玉章家當院子大,沒人煩咱們,咱們到那随便玩。
”大家說着,就往後趟街走去。
我們走過李家門口的大井沿,從老李家西門胡同過去,走到後趟街,往東一拐,越過劉叔家,從老張家當院子穿過去,就來到了曲玉章家。
“玩吧,我家随便玩。
”
“搬來半塊坯,大坯搞這,從南面劃印,扔坨子往南扔,是這個意思吧?曲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