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藥
康岐醒來的時候,靜靜地看着滿眼的白色,不知自己身處何處,消毒水味,監測儀器聲……裹着紗布的手腕……
康岐緩了一會,見周圍無人,突然摘掉氧氣罩,一個人偷偷從醫院溜了出去。
林初照顧母親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間,才發現手機剛剛有兩個未接來電,B市的座機號……林初瞬間緊張起來。
康岐在街邊的公用電話亭給林初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有人接聽,他挂上電話,看着空蕩蕩的街道,仿佛快要被黑夜吞噬。
康岐離開電話亭,漫無目的地走着,沒走幾步,身後的電話亭突然響了……
康岐愣在原地,仔細辨認,害怕自己聽錯了,待鈴聲響第二聲時,一個箭步沖過去接起!
電話接通之後,還沒有說話,兩個人已經像是有什麽心靈感應似的,都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博爾赫斯說,兩個靈魂,不會偶然相遇,那我們的相遇,是偶然嗎?
高中開學第一次相遇,以及今夜的重逢,雖然身處異地,可你的呼吸就在耳畔。
聽着對方的呼吸,和自己狂亂的心跳,兩個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康岐的聲音委屈得像個孩子,“怎麽辦啊小初,我還是喜歡你,還是想你,我改不過來,一輩子也改不過來了……”
林初:“……哥,我也想你了。
”
那是康岐第一次聽到林初那麽直白地表達,聲音軟軟糯糯的,乖得不得了,當時真恨不得把人從電話那頭揪過來狠狠地吻一頓,康岐心裏瞬間樂開了花,他覺得以林初含蓄內斂的性格,這句話翻譯過來應該是——
老公,我愛你,我想和你親親抱抱舉高高,瘋狂地做少兒不宜的事,我沒有你活不了,我離不開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林初認真地問,“哥,你笑什麽呢?”
康岐:“哈哈哈哈我笑了嘛哈哈哈哈……”康岐覺得自己這輩子真是拿林初沒辦法了,就這麽一句話,感覺自己還能再愛五百年!
之前的分別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可是一句想念,卻可以讓冰封了一個世紀的冰川……瞬間消融。
雖然你和別人不一樣,但還好,這個世界上不止你一個怪物,我也是。
準備挂電話前,突然有人放煙花,五顏六色的巨大煙花在夜空中輪番綻放。
康岐仰頭看着煙花,聲音溫柔,“小初,有人放煙花了,好美啊!以後我們要穿着浴袍在陽臺一起看煙花。
”
林初:“看煙花就看煙花,為什麽穿着浴袍,還要在陽臺……”問完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又聽到電話那頭一串笑聲。
愛情就像黑夜裏的煙花,隻那麽一瞬,就沖破了黑暗,打破了沉寂,讓黑夜有了缤紛的色彩,不再孤獨和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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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岐給林初打完電話,摸了摸兜,發現身上帶的錢不夠打車的,又給舍友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們一個小時後,帶着錢去學校宿舍樓下接他,然後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康岐坐在回學校的出租車裏,看着窗外閃過的路燈,知道父母此時肯定在滿世界找他,可是他不能再回去了,他借了司機的手機,給父母打電話報了平安。
他對父母的愛,也是毋庸置疑的,他們急于想改變他,他看到了他們的不滿,他們四處求醫問藥,他看到了他們的無助……他敏銳地捕捉着父母的一個又一個期待,但是他不能百分之百的承載他們的期待了,不能處處改變去迎合他們的期待了,他不想活成一個傀儡,他也隻有一輩子啊,他想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以前康岐覺得,出櫃隻是說出來和不說出來的區別,現在才發覺,不是說出來那麽簡單,而是要換一種身份活着。
他想要快點畢業,快點自食其力,擺脫父母的依賴和控制,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
如果說18歲是生理性的成人禮,出櫃就是社會性的成人禮。
康岐的父母也不敢逼的太緊了,同意讓他繼續回學校,隻是偷偷關注着他的銀行卡消費記錄,猜測着他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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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初母親複查完,一切指标正常,林初這才放心回了學校。
當林初出現在學校時,老師和同學都沒有認出來,和請假前判若兩人,瘦得都脫相了,腿比別人的手臂還細,女生都能輕松将他抱起來,大家拿着零食圍上來噓寒問暖,幾個女生輪流抱着林初玩了一會兒,甚至拍照打卡,林初被颠來颠去的,尴尬得耳朵都紅了,找了個機會腳剛沾地,趕緊溜了。
做了腎髒切除手術,本應該好好修養,可是林初還要照顧母親和妹妹,沒卧床幾天,就下地幫忙幹活了,休息不好,加上飲食營養也沒有跟上,林初手術後沒多久體重就掉了二十幾斤,免疫力一低,經常發燒感冒,人直接暴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