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初中時,康岐有過女朋友。
當時身邊很多同學都在談戀愛,情窦初開的男孩子都會想找個女朋友,康岐為了證明自己也和他們一樣,接受了一個女孩的表白,開始了交往。
偶然聽說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帶着女朋友去堕胎,康岐都震驚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和女朋友拉拉手已經盡到了一個男朋友應盡的義務,接吻他都還做不到呢,不僅不渴望,甚至本能的排斥,排斥和異性任何形式的肢體接觸。
他努力想表現得和其他男生一樣,可越努力,越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每次約會都成了煎熬,有次女朋友小茉約他去看電影,電影散場時已經将近夜裏十二點。
小茉:“呀,這麽晚了都!沒有末班車了……”
康岐:“那打車吧。
”
小茉:“不用……打車太貴了……旁邊有酒店,要不我們……明天再回去。
”
康岐:“可是住酒店比打車更貴啊,要不我們……去網吧吧。
”
小茉乖乖跟康岐去了網吧,沒想到真是去打遊戲,還打了一宿,去的還是大廳那種,康岐還玩得特投入,戴着耳機,進入了一種旁若無人的高深境界。
第二天,康岐就光榮地恢複了單身!某人自己還一頭霧水,不知道哪裏做錯了,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一起看電影啊。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一個異類,一個怪物,因為他連做夢,夢到的都是和男生……他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和其他人不一樣,為什麽就他不一樣。
有次課上,一位男老師提到了電影《霸王別姬》,昏昏欲睡的康岐一下子精神了。
老師:“雖然電影的藝術評價很高,可是有點變态,兩個男的……多惡心……那是一種病态的,不正常的……”
本來就迷茫苦悶的康岐,感覺又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原來,我真的是個變态。
後來康岐成績一落千丈,經常被叫家長,康岐在辦公室裏被罰站,一旁的媽媽被老師訓話,康岐忍不住心想,分數真是一把鑰匙啊,稍稍有點變化,立刻能讓老師和父母都緊張起來,可是能解開他內心痛苦的鑰匙在哪呢?
他很想告訴家裏,可是又覺得羞恥,要怎麽說出口呢,他對女生不感興趣,反倒是和男生接觸,會莫名激動……父母會理解嗎?會支持嗎?
他知道父母非常愛他,那份愛毋庸置疑,可是那份愛承載了太多期待,并不是無條件的……父母經常說不在乎他的成績,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為什麽會把他送去外地學校借讀呢?送去的還是一個號稱考試工廠的嚴苛到變态,體罰是家常便飯的學校,他們真的不在乎嗎?
那份沉甸甸的愛裏,夾雜着成年人的僞善,和以父母之名的期待,他們想讓你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一個能更好地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樣子,他們愛得目的明确又具體,所以他們在乎你的成績,在乎你的前途,卻常常忘了去看一眼你的靈魂,或許他們的靈魂早已被現實磨損,沒有力氣再關心那些,他們被馴化成一群機器,粗糙而固執,隻能按照既定程序運行,你的一點點不聽話和偏差,在他們眼裏都是大逆不道。
曾經,康岐也試圖打探過父母的意思。
有一次英語課上,康岐遇到一篇閱讀理解,意思大概是,戰争結束,一名士兵遲遲未歸,他的父母寫信問他,打完仗了,你為什麽還不回家?
他給父母回信說,是在照顧一位受傷的戰友,戰友在打仗時受了重傷,腿走不了路,耳朵聽不見,一隻眼睛也看不見了,沒辦法自己生活,而且終身無法康複,處處需要他人照顧,信的最後,他問父母,他能不能把戰友帶回家照顧?
父母很快回信了,明确拒絕他把那名戰友帶回家,并告知他照顧一個殘疾人是如何麻煩和艱辛,何況不是短期,還要照顧一生,他們提議,讓他将那名傷殘的戰友交給福利機構,讓他不要多管閑事,自己早點回家。
後來,他的父母再也沒有收到回信。
不久之後,看到了報紙上一篇報道,一位重傷殘疾的士兵,不堪忍受傷病折磨自殺了,士兵的名字正是他們孩子的名字,那一刻他的父母才恍然大悟。
聽老師講完那篇閱讀理解,康岐深受啓發,想旁敲側擊地打探一下父母的意思,他也編了一個“我有一個朋友”的故事,放學回家講給父母聽。
父母聽完,回答得簡單粗暴,“別跟他玩了,以後離他遠點……這孩子的父母也是夠倒黴的,這不斷子絕孫了嘛。
”
從那一刻開始,康岐覺得自己可能要永遠埋葬這個秘密了,可沒想到多年之後,這個秘密,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父母在康岐的房間裏安裝了攝像頭,24小時實時監控。
窗戶加裝了防盜網,屋子裏一切鋒利的東西,都被沒收。
每天除了一日三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