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刀姓墨,單名一個刀字。
墨刀。
其父是原先魏國的大司天,其母則是出自北方的兵家劍冢嫡系,名叫谷靈。
自阿刀有印象時起,他就一直不受娘親那邊的親戚喜歡,每次逢年過節過去拜訪的時候,都要被人冷嘲熱諷。
所以阿刀每次都不想去,可依舊會被谷靈拎過去。
誰讓她是當娘的呢?
隻是那些年,阿刀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而且每次去了劍冢,他都要被人拉着練劍,隻可惜,他的天賦好像有些高,高到同輩之中沒人能在劍術上邊勝過他。
所以當時的阿刀就覺得,是因為自己很會練劍,所以才會被娘親拉着去劍冢。
于是後來他故意輸了幾次,那些表哥表弟們就以為阿刀真不行了。
阿刀也樂見如此。
隻是沒曾想……後來劍冢裡邊真的出現了一個練劍比阿刀還厲害的人。
也就是在那次,阿刀實力盡出,卻依舊被挑斷了手腳筋。
不緻命,能治好,但侮辱性極強。
尤其是他在打敗阿刀後,還說了句,“就你也配練劍?”
後來阿刀又接連三次敗在了他手上,直到阿刀準備第四次去的時候……谷靈死了。
被邪祟殺的,所以無話可說。
當時的阿刀以為如此,也正是因為那事,原本的少司天成了大司天,同時也是性格大變。
谷靈臨死前,讓阿刀立下誓言,要他此生再不練劍。
阿刀沒立誓,但是自那之後,果真沒再碰劍,轉而學了刀。
阿刀阿刀,天賦極高。
哪怕棄劍學刀,進境依舊極快。
學刀,學着學着,就從孩童學成了少年,再從少年學成了青年。
也逐漸知曉了許多事情,比方說當年那個在劍術上勝過他的那個少年,因為狂妄自大,最終死在了邪祟手中。
比如說兵家劍冢之所以不待見他們娘倆,就是因為劍冢看不起阿刀他爹。
劍冢原本是準備讓谷靈嫁去海外蓬萊的,可她不聽,依舊嫁給了那位魏國的大司天。
隻不過當時的大司天也還隻是少司天。
谷靈也因此被逐出了兵家劍冢。
所以谷靈生前最大的願望也就是希望她的兒子能得到劍冢的認可,也讓她重歸劍冢一脈。
隻可惜……到死都沒能如願。
當時阿刀在知道此事之後,苦澀了好久,隻覺這劍冢有什麼好的?
就非去不可嗎?
想雖如此想,但阿刀又如何不理解他娘親的想法?
隻能說,生性如此。
總之自谷靈死後,阿刀就再沒踏足過兵家劍冢,有些事他不說,但他卻在做。
谷靈能不埋怨劍冢。
但阿刀也不會原諒劍冢。
于是就這麼兜兜轉轉過去數十年,阿刀藏了一把劍,他沒再碰過劍,卻也沒收起過劍。
隻因始終難以過去心中難關。
但今日卻是沒辦法了,此時再不出劍,更待何時?
就連那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知曉阿刀根腳的麻芝都說了事成之後要與他一試這劍道高低。
“本想着先證刀道再證劍道,好歹也學那師仙子一樣證個兩道的。
”
“可惜啊可惜,如今是隻能這一條道走到黑了。
”
阿刀心中感慨,可是見着天幕之上仍舊在不斷延伸的那條大道,他也覺心中無比暢快。
扮了這麼多年的豬,今兒個終于要當一回虎了!
“阿刀證道,當以王座祭劍!”
一道暢快至極的聲音伴随着這開道之聲,響徹天際。
猛然間,阿刀這把無鞘劍也是猛地斬出,天幕劍道之上陡然垂落下來一道劍術。
劍術落至人間,竟是一劍便将這王座劈成了兩半。
阿刀證道隻一劍,就斬殺了這一頭王座。
但這又如何夠?
阿刀看着手裡的這把老夥計,眼神之中異彩連連,隻顧輕聲呢喃道:
“百年磨一劍,這區區一頭王座可喂不飽我阿刀。
”
他擡頭看去,天幕之上的開道終于停止,一條橫亘天幕的寬敞大道顯現在他眼前,旋即心念一動就此隐去。
他收起了地面散落的陰珠,然後身化一道雪白劍光,朝着麻芝剛剛起劍的方向掠去。
同時一道滾滾聲浪就此傳開。
“麻家小子莫慌,你阿刀哥哥來也!”
“……”
“這小子,終于舍得跨出那一步了。
”
西境長城的城頭上,張蒼看着天幕之上不斷開拓的這條大道,捋須而笑。
“還好,也不算晚。
”
老元帥今天的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嗯。
”
張蒼配合的點了點頭。
阿刀開道這事,他自己就已經昭告過天下,所以自不用張蒼再重複。
而此時的城頭,那些走陰人也都極為熱烈,很是激動。
并不需要多言,隻是一句話。
“我有個證道朋友,叫做阿刀!”
他們沒有一個會懷疑阿刀的脾氣和性子,隻要這事過去之後,大家都還能活下來。
那麼哪怕阿刀證道了,隻要是他認過的朋友,哪怕對方隻是個點三火的,走過去也能和阿刀勾肩搭背。
阿刀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開心。
這種證道,幾千年來也是獨一份。
所以此刻縱使有些人會有些羨慕嫉妒,但更多的都還是為阿刀開心。
畢竟……阿刀可是我在證道裡邊唯一的人脈啊!
西境長城的城頭在歡喜,走陰城内的絕大部分人都在歡喜,唯有一處例外。
那就是城内的救護坊了。
坊市内的救護隊不斷往來城頭,從上邊帶下來了一個個傷患。
關山月就是其中的一員,此時的他與另一位同僚正擡着一個沒了雙手,流血昏迷過去的神龛。
來到臨近的一間病房前,還沒進去就聽着裡邊傳來聲音。
“人滿了。
”
他倆又隻好急匆匆出來,擡着這傷患去了另外的病房,一連去了好幾個,最後走到第四個病房,這才被接下,但倆人進去看了眼,這病房也快滿了。
忙活完的他倆出來後,就近倚靠在這牆邊休息。
先前阿刀證道的時候,關山月還欣喜了一下,但也就是那一下,很快他就開心不起來了。
“傷患……增加的很快。
”關山月疲憊的說道。
“嗯,這是肯定的,而且等到了後邊,還會越來越快。
”一旁的這麻衣老道歎氣道。
“可這才第一天啊。
”
關山月看着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長歎道。
麻衣老道左右看看,沒見着别人,這才壓低了嗓音說道:“先前聽傳火府那邊的人說,預計這西境長城是要守半個月,現在這情況,我看是守個十天都難了。
”
關山月稍加猶豫,也是小聲說道:“我晌午的時候,就聽上邊的坊長在那說,準備把一些嚴重的病患先一步轉入陽關城了。
”
“早該如此了。
”
麻衣老道聽着這消息心中似有所思,但也沒表現出來。
隻是兩人在這短暫的休息了片刻,就再度将袖章帶上,準備去往城頭接下傷患了。
畢竟禁忌邪祟可不會說什麼,晚上不宜攻城,晚上得休戰這樣的說法。
恰恰相反,每到晚上才是它們進攻最狠的時候。
可就在兩人剛剛起身之際,天幕上邊,在這黯淡的天色下,卻是再度傳來了大道崩塌聲。
道隕聲連連。
又是一位證道隕落了。
伴随着這道隕聲之下,還有他的暢笑聲。
“殺兩頭王座畜生而死,神堂之内,當有我馬定國的一席之地!”
“馬前輩……死了?”
關山月也都有些失聲。
不同于先前的翁青枝,雷雙雙和司馬钺,現在的這馬定國,可是走陰城内土生土長的走陰人。
城内許多人都是聽着他的故事長大的,現在,他竟然也死了。
這種感覺,自不是先前聽到那些證道隕落時可比的。
他們一怒自是瘋狂的攻擊着來犯的邪祟,而邪祟那邊見着又是一位人族證道隕落,自是跟打了雞血一般,瘋狂進攻着。
想着借此機會一舉攻破這攔了他們數千年的城牆。
所以這臨着第一天的天黑之時,戰況忽而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