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六十四章二合一
殊不知,真正的蘇蘊霖,人早就已到湫鷺地界。
他一手江湖無人能比的幻術,豈是那些個無用之輩可窺破的。
床上那久卧不起的,已是被他替換的傀儡在裝模作樣,再加上委派身邊親信日日請郎中出入房中,屋內伺候的人臉上表情皆是愁雲慘淡,如此反複多日,監視在閣中周圍的眼線也堅信,蘇蘊霖這回是真真實實病倒了。
這場好戲還得做全才是。
平常看着桑舒彥聰慧過人,穎悟絕倫。
現在也是關心則亂,失去了方向,最易蒙騙。
還真就被繞進去了,想找到她人在哪,癡人說夢去吧。
細風疏漏,攏簾微動,猶如飄浮的思緒。
回想到之前那一堆爛攤子事,蘇蘊霖就糟心起來,不由兩指揉按眉心緩解。
他這些日子當真是不好過,想來見她卻不能來見,就怕暴露了她真正的位置。
好不容易瞞天過海,費盡心思甩掉了那些個擾人的眼線來此尋她。
可結果呢!
竟然還問,他怎麽來了?!
當真是好的很吶,閣中探子回禀果真不假,這個負心女人在尋仙谷過得好不潇灑,還能得紀筠璧每日親自作伴,哪裏還會有空餘時間想得到他!
如此一來,顯得他還不該來了?
白芙芝看着蘊霖的臉色變化無常,一時青一時白,突然噎聲,靜默片刻。
尋仙谷的位置本就是蘊霖告知他的,他突然到來,也不奇怪,隻是不知道他來此目的為何?
紀筠璧又是否知道有外人入谷呢?
雖然腦子裏充滿疑惑,但看着蘊霖臉色不佳,也就沒問出口了。
說到底,眼前男子于她而言也有恩在身,她怎麽也得讓他幾分才是。
想到此處,蘊霖再是譏言相諷,她也盡量柔聲解釋:“不該不該,我這不是有傷在身,發現遲了也請諒解則個。
”
蘇蘊霖聽到她話中意思,身上傷勢未好全,一下心就軟下來了,想關心又怕表現的太明顯,隻能哼哧一聲道:“本來我可早些來看你的,可無奈麻煩事太多需要善後脫不開身,故而延遲了些。
”
話說一半,故意嗔怒着剮了她一眼。
“我在外擔驚受怕,日日惦記着你身子狀況如何了,可你呢,根本就不想見到我。
”
蘇蘊霖眼波婉轉,睫羽低垂,連眼睑處都泛了紅意,一副美人欲淚的畫面,真是我見猶憐。
若不是了解蘇蘊霖本性,這番情真意切的話,她險些就信了。
蘇蘊霖還真是,該強則強,該弱則弱。
這點值得她深刻學習。
白芙芝當下默默咬了下自己的舌頭,瞬間痛感上頭,淚花迸出。
“阿霖怎能這樣說,我怎麽就不想了,真是誤會了我,就在前幾日我還想着快些出谷尋你來着。
”
“如今看到你就在我眼前,我都不敢相信,心裏感動都來不及呢。
”
說的那叫一個聲情并茂,順便還摸了兩把“眼淚”。
蘇蘊霖聽着,半信半疑,秋水朦胧的眼眸投望着白芙芝:“當真?”
“比珍珠還真!我的祖宗還站着幹什麽,快快坐着,跟我說說當初你在烏黔怎麽突然離去了?”
提起此事,蘊霖怔然,眼神從她臉上錯開了,随即看向她身後,悠遠的目光就像從前那段往事般遙遠而漫長。
他答非所問道:“芙芝隻姓白?”
莫名其妙的提問讓眼前女子也同樣陷入了怔愣。
怎得還牛頭不對馬嘴了。
白芙芝本就是她前世的本名,來到這個世界,從昏迷中醒來後,就隻身一人,全身衣裳破敗不堪,沾染血水,無任何可驗明她身份的物件。
她不知這具身體姓甚名誰,看着這幅狼狽樣子,全身上下連個銅闆也沒有,估計也是無名小輩一個,後逢危險,才會受傷暈倒的吧。
管它什麽事,當時唯一的想法是能活着就不錯了,還追溯什麽往事,于是便借用前世的本名浪跡在江湖中。
可是現在經蘇蘊霖一問,她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在夢中,她有娘親和爹爹,他們喚她,熹兒。
“熹兒,快走……”
娘親撕心裂肺的喊道。
賊人圍堵了她們,大火燒了她的家,母親以命相搏給她逃出的機會……
隻要想起這個夢,她心裏就不由的一抽,密密匝匝針紮般的痛。
她究竟是誰?
是覓韶口中,東陽世家的嫡親?
好像她這個身份,處處都跟東陽家脫不開幹系。
千絲萬縷的線串聯在一起,她再想不明白,就真是愚笨了。
隻是她不願意承認這個身份,甚至有些厭惡。
當初桑舒彥也是看中了這個身份……
結果為她帶來了險些喪命的傷害。
而如今,蘇蘊霖也是因為這個身份,才而一而再再而三對她施出援手的嗎?
她壓抑住心頭酸澀,怆惶低頭,沉默了片時還是回了話:“我姓白,名芙芝,蘊霖可是覺得我在诓騙你?”
顯然感受到了她忽而低落的情緒,意識到自己或許問了不該問的,想接話慰道,可白芙芝又自顧自開口:“我從前有段昏迷的日子,旁人救了我,醒來後,我也忘記了很多事,算上這回,我也是活了兩遭的人了,所以很多事情我并不想追憶了。
”
此次說完,白芙芝擡眸定定看着蘇蘊霖的眼睛,聲音也染上了濃濃的倦意:“你能明白我的話嗎。
”
蘇蘊霖從來都是個玲珑通透的人,話都說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如何還不明白。
她心中所承受之痛非他能感同身受,但是他敬着愛着少主,少主的用意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蘇蘊霖又恢複如初,當做什麽都不知,唇邊微微勾勒出清麗的笑意,繼續回到白芙芝起先的問題:“我當初有件急事需要親自去辦理,所以來不及跟芙芝道別了。
”
“後面久久不見,實在是想你想的緊了,急趕慢趕完手中的事,第一時間就來見你了。
”
脫口而出的親密話讓白芙芝心底一跳,饒是臉皮再厚,也擋不住有些面紅。
可蘇蘊霖說的尤其自然,絲毫不見男子該有的慌亂和羞意,仿佛這類歡喜的言辭已經對她說過千遍萬遍,這回也不過是舊話重提罷了。
白芙芝跟蘇蘊霖之間本就沒見面過幾次,所謂“偶然”遇到那幾次,私下種種的親密舉動還都是逢場作戲,各懷心思。
莫非蘇蘊霖還真就對她産生了情意?
腦中迅速閃過各種猜疑與想法,但是也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将情緒浮現在臉上,而是同樣默契的轉移了話題。
“原來如此。
”白芙芝略微颔首,沒有追問具體何事了。
但也自動忽略掉了“想念”類的字眼,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想着他特意來到這,也是一樁緣分事,便借此機會,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不管前事如何,但是你實實在在助我兩次,此乃大恩,不得不報,若是有什麽可以幫你的,你直接告訴我,我定然會為你辦到。
”
白芙芝眼神真摯,發自肺腑說出這段話。
無論是給了她最後一枚玉婵,還是說告訴她尋仙谷的位置。
這些都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無以為報,隻能盡力而為。
兩個人雖然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在交流,心眼子各不一樣,但是卻每句話都正對下懷。
蘇蘊霖笑的更歡了,像風中搖擺顫動的嬌花。
他目光灼灼,絲毫不帶客氣說道:“那若是我想讓你娶我呢?你可願意?”
聽似玩笑話,但是這已經是蘇蘊霖第三回問這個問題了。
事不過三,必有真心?
今晚白芙芝屬實被他“驚喜”了好幾回,也怔愣了幾次。
腦海中驟然浮現那張清冷貌美的臉,那淩厲冷情的氣質也是江湖中獨一份了。
可惜高山之雪不可融,還極寒刺骨……
白芙芝不知想到何事,也跟着一同笑了,雙眸如天上星子般璀璨。
這回她沒有絲毫的猶豫,滿口應下了:“我願意啊。
”
美人投懷,這還不願意,就真是驢踢了腦子。
“當真?!”
“自然當真,隻要你不開玩笑,我自然不同你開玩笑。
”
蘇蘊霖隻瞧見白芙芝淺笑粼粼,眸若燦星,他越看越發的喜歡。
隻是她眼底深處似蒙上了層黑霧,遮擋住了真正的情緒。
不過這回他并不想去揣測猜疑了。
明面上是她親口應下的,這就足矣了。
白芙芝以為自己說出的話不夠實誠,對方不信,她上前一步,動作溫柔的握住蘊霖的手,認真對上他的眼睛說:“我本以為蘊霖你會提出何等困難的事,不成想如此簡單,我既承諾你,必不反悔。
”
對她而言,沒什麽不好,完全利大于弊。
這等美人,貌相極佳,武功高強,還比她有錢。
除了不知道對他是否存在真情,思來想去,也挑不出什麽錯處了。
況且感情也可以培養的,時間長了,兩人相伴相依久了,自然心底就有情了。
男人嘛,少一個不少,多一個不多。
自秋鷺山跟那人不告而別後,她從未覺得可惜。
現在這吃軟飯的快樂不就來了麽!
想着想着,她笑的更加明媚,言語輕柔:“我就擔心蘊霖你是胡亂說出這番話的,人生大事經不得玩笑,你可思慮好了?”
聽她這麽說,他眼中潤出濕意,不自覺的淌落淚滴,止也止不住,哪裏還有思考的餘地,他一把回抱住了白芙芝,低頭埋在了她肩窩處。
白芙芝無奈笑笑,拍了拍蘊霖的手臂:“祖宗诶,松一松,我快被你箍的喘不過氣來了。
”
蘇蘊霖依言,手臂環抱的力量松懈開了些,可仍舊不肯擡頭,深深淺淺的呼吸噴灑在她脖頸皮膚上,有些酥/癢。
白芙芝雙手緩緩擡起,躊躇幾下後,終是同樣回抱住了蘊霖,在他耳邊慢聲細語道:“我現在身子未好全,待我養好傷後,就擇個良辰吉日迎你過門,可好?
蘇蘊霖隻顧着邊哭邊點頭,哪裏還有不願意的。
兩人相擁良久,屋內一時靜默下來。
香爐升煙,霧化着兩人的身影,氣氛猶如屋內燭光,昏黃迷離;蘊霖緊貼着白芙芝,不願意松手。
恍惚中,爐中香煙與蘊霖身上的幽香交織在白芙芝鼻間,不知是不是白日未休憩的緣故,她突然困意襲來,腦袋忽感昏沉。
于是隻當自己疲乏了,示意性拍了拍蘊霖的手,想着讓他松開,可是還未出聲說話,蘊霖卻擡頭吻住了她的唇。
僅僅相貼,沒有厮磨,也沒有深入一步。
呼吸交疊間,白芙芝的感官都被那股子清淺好聞的花香包裹着。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眼前人的雪膚花貌也變得愈加模糊,直至失去了意識,陷入一片昏暗中。
最後那一刻,她唯一的念頭便是,什麽時候給她下了藥……
這所發生的一切,根本沒有機會容她多想。
白芙芝整個身子軟綿綿傾倒在了蘇蘊霖身上。
*
深秋的夜裏,寒氣尤重,蘇蘊霖怕白芙芝冷着,仔仔細細為她掖好軟被的邊邊角角,無聲坐在床榻邊觀望着她。
方才哭泣許久的水眸仍舊還泛着紅意,微斜上翹的眼尾密睫有說不出的蠱意,柔柔媚媚的眼神平時随意輕掃世俗女子,就能撩了人的心弦去,可現在這雙勾人的狐貍眼裏卻溢滿了悲傷。
他默默盯了白芙芝許久,心頭翻湧着無比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