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文淵這個名字,柳白還愣了愣,随後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原先的秦楚魏三國各有一管轄境内走陰人的組織。
魏國的名為司天台,其掌管者被稱為大司天,也即是阿刀他爹。
楚國的則是叫做欽天監,監正也就是張蒼。
至于秦國的則是叫做太史府,其掌管職位者叫做太史令,但卻常被世人稱之為“老夫子”。
現如今老夫子已死,而其的接任者,便是徐文淵。
據傳也是個少年天驕,無論是走陰實力亦或是謀劃布局,都是極強。
所以秦國那邊常将其稱呼為……小夫子。
“他現在來走陰城做什麼。
”柳白疑惑道。
“佛門靈山上下齊出,一齊守衛秦國段的西境長城,無須布局太多,所以這小夫子就來了走陰城,現在過來……”
黑木說着往西邊看了眼,“多半是為了應對那些王座胚子了。
”
“謀劃布局,類似于那胚子墳主的位置?”
柳白瞬間就想明白了。
“多半如此。
”
黑木颔首道。
柳白正欲離開這城頭,返回自家鋪子裡邊,也身前倏忽出現了一道人影。
傳火者。
他見面先是跟黑木點了點頭,然後才跟柳白說道:“徐文淵來了,如今正在傳火府内跟你們這些年輕人聊天,彼此先認識認識,不知柳公子有沒有興趣去坐坐。
”
“哦?”
柳白驚訝的不是這事,而是這徐文淵竟然能讓這傳火者來請人。
傳火者是誰,老元帥不管事,懸刀官隻顧殺伐,所以這傳火者都算得上是走陰城内最有權勢的人了。
“也行。
”
左右隻是去看看,見見這秦國的小夫子也無妨。
傳火府跟這懸刀官的懸刀府一樣,都在這走陰城的正中間,柳白也曾數次從那門口路過。
但真正踏入,還是今兒個的頭一次。
徐文淵選中的這見面的地方,乃是這傳火府的大殿之中。
柳白隻一踏入,就覺察到了奇怪。
因為這大殿裡邊,并沒有多少人,八大家裡邊,隻來了秦國的柳汝芝,黃上觀和鄧嬰。
外加石家的石山峰。
其中黃上觀還在打盹,鄧嬰在摳鼻子,柳汝芝嫌棄的坐到了遠邊。
石山峰見着柳白過來,臉上笑容明顯一僵,旋即又恢複了正常。
走陰城這邊來的就更少了,而且都是些二流天驕。
祈陰,小懸刀,披劍還有孟寬他們幾個是都沒來。
至于傳說中的那個小夫子徐文淵,則是坐在主位上頭,看其表情老神在在,又像是有些假笑。
畢竟這大殿裡邊……都沒個說話的。
好在柳白的出現也算是打斷了這份沉默與尴尬。
原本打盹的黃上觀瞬間就清醒了,笑着打招呼,鄧嬰跟石山峰也是如此,柳汝芝也朝柳白微微點了點頭。
走陰城那邊的馬傳世,陶瓷和管中幾個也都笑着喊“柳公子好”。
他們興許會不太喜歡鄧嬰他們這幾個人,但對于柳白他們還是很敬重的。
一來是柳白的身份,二來則是他的實力了。
這可是連祈陰都敗在他手下,最後“不得不”鑄就神龛的狠人。
柳白各自打了聲招呼後,還沒等其上前,這徐文淵便是起身朝柳白拱手笑道:
“想必這位就是名傳天下的柳白柳公子吧。
”
徐文淵能來這,自是早就将這城裡的人認得差不多了,更别說柳白。
所以這都是場面話了。
“見過小夫子。
”
柳白站在大殿正中間朝這主位上的徐文淵拱了拱手,然後便是去往右手邊,坐在了石山峰和黃上觀中間的位置。
徐文淵笑呵呵的說道:“接下來能跟柳公子一塊處事一段時間,也算是我徐文淵的幸事了。
”
“小夫子客氣了。
”
對于這種場面客套,柳白也是愈發拿捏。
徐文淵笑笑,緊接着又跟陶瓷他們幾個閑聊了一些這走陰城内的風俗,說了其與秦國那邊的差異。
總之能看出這小夫子在很盡力的拉近着與走陰城這邊的關系,隻可惜,從陶瓷管中他們幾個的反應來看,收效甚微。
畢竟走陰城裡真正能說得上話的那幾個,人都沒來。
甚至就連八大家這邊都是如此,柳汝芝他們幾個會過來,完全是照顧了這小夫子的面子。
雷序他們更是連面子都懶得照顧了。
但好在這小夫子似是早有心理準備,對此也沒什麼表現,隻是臨着散場之際,他像是有意無意的跟這管中問道:
“聽說小懸刀在外頭被那些王座胚子打傷了?”
已是起身的管中稍稍一愣,似是沒想到這小夫子會問他。
“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具體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最近沒有去那懸刀府。
”
陶瓷緊跟着就說道:“懸刀府就在旁邊,小夫子自己過去問問便是了。
”
“告辭。
”
管中抱拳轉身便走。
沒有絲毫停留。
柳白幾人也沒多待,隻是離了這傳火府,柳白卻忽地喊住了石山峰,這讓原本就想快些走的他頓時縮了縮腦袋。
頗有一種把尿撒在鄰居炕頭被抓住的感覺。
黃上觀幾人聽到柳白的聲音還回頭看了眼,這單獨喊住了石山峰,自是有話要瞞着他們了。
隻是他們也沒多做停留,甚至都加快了一絲腳步。
這柳白都喊出來了,再賴在這,多少就有些不禮貌了。
“柳……柳公子。
”石山峰強笑道。
“你們都跟家裡人說了嗎?”
柳白也沒拐彎抹角,而是徑直問道。
“問,問什麼?”石山峰還想掩飾一二,似是不想面對柳白的身份。
但柳白就這麼坦然的看着,石山峰隻好敗下陣來,“說……說了,雷序說我們殺死王座胚子這事不小,再瞞着就會出事。
”
“嗯。
”
聽到這答案柳白才放下心來,然後說道:“我也殺了幾個王座胚子,有個實力還不低,最近禁忌裡邊應當會有大動靜,你們幾個别再去了。
”
“對了,記得跟徐文淵說一聲,他應當知道怎麼辦的。
”
“好……幾,幾個?”
石山峰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道。
“不多,也就三個。
”
柳白說完也就擺擺手,轉身走向了東南邊的那條巷子。
這昨兒個一走,今天也得去開開鋪子門了。
隻是臨着從幾個陌生人旁邊經過的時候,卻是從他們口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陸戰。
柳白先前在尋找黑木之墳的時候,在那赤狐山脈之中,便是見過這夔州陸戰。
當時他在赤狐山脈裡邊再度斬殺了一頭祟物,喊出“人間除祟以破十”之後,便是遠走來了這西境長城。
也算得上是一豪傑了。
“你們說陸戰怎了?”
柳白停下腳步問道。
這幾個說話之人顯然也不認識柳白,見着他詢問,其中一人便是解釋道:
“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前些年我們這走陰城在那斷牆以南的十萬大山裡邊發現了一株菩提木。
”
說起“菩提木”,柳白也就知道了些。
這菩提木也算是一地寶了,還是頗有名聲的地寶,也是關内那些“憋寶人”們所夢寐以求的。
隻要他們能找到一株,哪怕是已經神座的憋寶人,那都是潑天的富貴了。
因為這菩提木……能增加神龛入神座的可能性!
即是說,一個神龛,原本元神怎麼都坐不下神龛,但在這菩提木下,指不定就能坐下去了。
這幾率能增加個三成左右。
三成……對于那些差着臨門一腳的神龛來說,這簡直是救命的東西!
眼前這頭發花白的老人繼續講述,“當時這消息一出,吸引了城内的好多神龛都一齊前往,但是……”
他聲音壓低了些,“但是一夜之間,那菩提木消失了,連帶着還有那幾個坐在菩提木下參悟的神龛。
”
“消失了?”
黑木都有些疑惑了。
“陸戰便是其中一個吧。
”柳白則是問道。
“嗯。
”老人捋須,緩緩說道:“當時也是引得好幾個神座前去查探了,對了,阿刀也去了。
”
老人提起阿刀就笑笑。
“那查出來了嗎?”
“自是查出來了,這菩提木乃是十萬大山裡邊一頭頂尖山精豢養的,那山精似是隻穿山甲成精,在林子裡邊來無影去無蹤。
神座們也難尋,隻能不了了之。
”
“就當那幾個被帶走的神龛們命不好吧。
”
老人說完,一旁那個抽着旱煙的中年男子接過話頭說道:“但是沒曾想這陸戰老哥竟然沒死,反而真的晉升成了神座,連帶着還帶回來了一個半死不活的神龛,好像是叫什麼……範元益。
”
“範元益?!”
柳白再度聽到個熟悉的人名,下意識的喊出了聲。
“對,就叫這個名字,這位小公子認識?”
“聽過。
”
柳白緩緩點頭,範元益……這可是之前的雲州牧啊,怎麼會不認識?
隻是來這走陰城也那麼幾年了,柳白先前也打聽過這走陰城内神座的名單。
名單上邊并沒有他的名字。
柳白就以為他可能是死了,或者是庸碌在這衆多神龛裡邊。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着這樣的遭遇。
“知道那範元益在哪嗎?”
柳白還準備去看看這位老朋友。
眼前這倆人搖搖頭,“不熟,陸戰老哥應該知道,他這幾天一直在和阿刀喝酒,公子你找到阿刀,就能找到陸戰了。
”
“好,謝了。
”
柳白拱手離開,沒走幾步,黑木就說了句“我來”。
所等不過片刻,他就說道:“阿刀和陸戰已經在鋪子前等着了。
”
“我們也走吧。
”
柳白聲音落下,黑木也就帶着他來到了自己的鋪子前頭,一身酒氣的阿刀和陸戰果真已經在這等着了。
酒氣雖大,但兩人也都是清醒的。
都是神座和顯神了,酒水不過尋常事。
“這就是柳白柳公子?”
陸戰還是第一次見到柳白,有些驚詫于柳白的年紀,旋即大方的拱了拱手。
“聽說柳公子也是咱楚國的?”
“我是夔州的,陸戰,嘿,都是自己人。
”
黑木開了門,柳白一腳踏入回答道:“陸前輩,我見過的。
”
“呃……”
這下反倒是讓陸戰有些驚訝了,阿刀的目光也是在他倆身上打量了圈,仿佛在問你倆是怎麼認識的?
陸戰也是急忙踏入了鋪子裡邊,還沒等他追問,黑木就已經幫忙解釋了。
“當時你們在我墳墓外邊的時候,公子也在。
”
“呃……”
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什麼叫做……在我的墳墓外邊?
陸戰也是慚愧的朝着黑木行了一禮,“晚輩當時不知情況,還請前輩諒解。
”
“無妨。
”
已經證道的黑木對這些自是早已看淡,旋即笑呵呵的轉過身去,幫柳白打理着貨架上的香紙。
“這次請陸前輩過來,是有一事想問。
”
“柳公子盡管問,我老陸一定知無不答……公子也别喊什麼前輩,喊一聲老陸便是。
”
不然陸戰總覺得自己在占黑木還有阿刀的便宜。
“嗯,我是想問問範元益的情況。
”
柳白說着也就走到一旁,從須彌當中取出茶水,命火稍稍一燃就已經加熱好了。
四人,一人一杯。
“範元益?”
陸戰隻是稍加疑惑就已經想明白了,範元益先前是那雲州的州牧,柳白也是出自雲州,所以彼此認識也就不奇怪了。
“對。
”
柳白擡手間,餘着的三盞茶水就已經飛到了他們三人面前。
陸戰稍加沉吟後,這才說道:“他現在在我家。
”
“在你家?”吃瓜的阿刀都有些驚訝了。
陸戰“嗯”了一聲後才說道:“他這次要能挺過來,也将會是一尊神座,要是挺不過來……”
陸戰說着雙手一攤,“那就玩完。
”
随後柳白稍加追問,陸戰也就一五一十的講那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那株菩提木跟那穿山甲是伴生的,在那菩提木還小的時候,就已經跟這穿山甲交了命契,二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那穿山甲的實力也并不強,頂多就是相當于神座,但是逃遁本事極強。
它帶着菩提木離開後,陸戰幾人的确也被帶走了。
但那穿山甲想殺死他們幾個也沒那麼容易,隻得用那水磨工夫,再加上菩提木本身就是個好東西,這穿山甲也不敢帶着往那些大兇邪祟的地盤裡邊鑽。
如此一連過去了這麼些年。
穿山甲磨死了其他幾人,但卻沒磨死陸戰,反倒陸戰被逼到生死一線,徹底神座,反殺了那穿山甲,帶着最後僅存的範元益回來了。
“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