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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巧飾僞(六十九) 許問涯黑化進度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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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巧飾僞(六十九)許問涯黑化進度90…… 華燈初上,主家與賓客皆移步章儀臺主樓,伴着聲聲絲竹,依序次第落座。

     許問涯的席面比之一些皇胄還要高等,恰坐在萬貴妃所育的憲王身旁。

     雲湄好奇瞧了一眼,隻見憲王一身親王衣冠,其華容麗表肖似生母,是位十足十的秾豔美人,可惜眼下青影、眸中渾濁,竟帶有些類似其父的縱欲之色。

    人坐在那兒,無端顯出幾分焦躁之意來,好端端一位體面親王,卻仿佛一頭心火浮蕩的獸,跟坐不住似的。

     聽聞他今日上場打馬逑,手腳不知輕重,傷了一位年邁重臣的老來子,爾後拒不緻歉,反狂妄道“堂堂男兒,怎嬌養得跟姑娘似的”,氣得老臣帶着兒子拂袖離去,竟連晚邊的貴妃壽宴也不再到場。

     前有劉大人下獄,後有一代宗臣之子大受冒犯,及到晚宴開席,皇帝連笑都強撐不出來了,招呼各位自便後,便興緻缺缺地捏着酒盅觀看歌舞,視線卻飄飄忽忽,似誰也沒看。

    萬貴妃為他斟酒,他廣袖一拂,格開了她的手。

     恰逢耶淚貴嫔姍姍來遲,跨門檻兒的時候,也不知是宮娥未能攙扶妥當還是怎地,竟小小趔趄了一下,皇帝登時拍膝而起,親自上前将人攙穩,随即上下檢視,仿佛生怕出什麽岔子。

     耶淚貴嫔則撫摩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亦是有驚無險的模樣,面上雖則溫柔安慰着皇帝,目光卻似有若無地、嗔怪地打量着适才那位延她入內的宮女。

     皇帝視線一錯,銳利地剜了一眼那位宮女,後者則抖抖瑟瑟地退下了。

     皇帝心中踅摸,八成又是貴妃借着中宮的手令,安插在貴嫔身邊的。

    聽起來蠢笨得很、極易暴露,但放在經年以來跋扈慣了的萬貴妃身上,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萬貴妃見狀,放在琉璃長壺壺身的五指頓時攥緊,見那狐媚子洋佬又在發力,且還是在她的整壽筵上,實在氣得咬牙,又想到耶淚貴嫔争氣的肚皮,愈發肝火熊熊,隻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來遏制沸騰的怒氣。

     許問涯不動神色地觀察着這暗流湧動的一切。

     倒是落座在他不遠處的憲王,始終盯着他與雲湄這廂瞧,見他們夫妻恩愛、頗有琴瑟和鳴之勢,隻覺渾身都不是滋味。

     憲王早年遭人暗算,流落山野,為山寺之中祈福的李千音所救,從此對這位侄女有着非比尋常的關照,哪怕其父弈王總暗地裏給他使絆子,他也纖毫不曾遷怒李千音。

     彼時李千音年幼,尚不分明黨派傾軋之事,待得稍大,便在弈王半遮半掩的透露之下,隐約獲悉當年憲王遭逢的暗算,大概率出自她父親之手——若不是那些殺手認出了自家小姐,不然連帶着她也要一起命喪黃泉。

    李千音畢竟是王女,政治素養乃是與生俱來,深知不能夠以她對王叔的孺慕小情來幹擾大局,一時間愕然與愧疚交織,于是此後對王叔敬而遠之,叔侄二人便因了李千音的刻意疏離,如此漸行漸遠。

     但憲王卻仍舊十分關注她的動向。

     待得李千音情窦初開,對許問涯展現出綿綿仰慕,第一個不樂意的便是憲王,也不知是心覺優越如許問涯都配不上他的侄女,還是如何,總而言之,他對許問涯很是不喜。

     憲王堂皇地将這份不喜,歸在許問涯是弈王的奧援上。

    因這層關系,他合該讨厭許問涯,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

     雖然許問涯并沒将他的侄女娶走,但瞧見遠處的李千音頻頻看向這一隅,憲王隻覺通身都不舒泰起來。

    他一怒,便跟他娘如出一轍般壓不住,非得找事兒,來宣洩一番。

    于是待得異邦進獻的舞姬在堂下獻罷了舞,自然而然走到各位官人身旁斟酒服侍的當口,倏而沖許問涯道:“這些美姬,乃是平景王庭的王子精挑細選出來的,藻鑒公子身為咱們大蔚的臉膛兒,可不能掃人家的興啊。

    ” 那些美人兒自然是有眼力見的,雖然垂涎許問涯的姿色與落座高位的權勢,但他身旁早有出入成雙的正室,又兼肉眼可見的寵愛非常,哪裏又會主動去碰壁結仇。

    可當下聽了大蔚親王的撺掇,某些舞姬便開始有些踟蹰了,思忖着能不能借機上前讨個垂青。

     原本好好吃着席的雲湄,頓時心情複雜起來。

     許問涯不屬于她,但不代表有人踩到她臉上來時,她還要毫無反應。

    抛開那些若有似無的私情,眼下,她是江陵宋府的宋浸情,太過唯諾,會堕了家風。

     她放下玉箸,纖秀的黛眉微微擰起,做出不解的樣子,看向了憲王。

    她知道,不用她開口,許問涯自會有動作。

     果然,許問涯原本親手拿蟹八件替雲湄拆蟹,這會兒慢條斯理以帕子擦淨了長指,都沒給憲王一個正臉,隻淡聲說:“臣早便與夫人發過願,今生隻她一個,這是臣的家事,不多提。

    ”他眼簾微撩,看向掖門處提裙入內的高挑女子,語調裏含了幾分笑,“倒是殿下自己,河東黃氏的長女四下盤桓都未能尋到殿下,這便是殿下待未來妻子的态度嗎?臣聽聞黃公愛女,若是令他知曉,其千金不遠千裏趕赴壽宴,卻受了這般莫大的冷待……” 憲王聽了,果真額角狠狠一跳。

    他誰都敢輕狂慢待,但此河東黃姓門閥手握重兵,乃是他極大的助力,他雖對那母老虎不喜,可萬不敢在明面上刻意忽視……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蒙蔽視聽,才令他一整日都不曾獲悉未婚妻挾着怒火,始終尋他不得。

     他當即循着許問涯的視線望去,隻見一位明豔高挑的女郎對他怒目而視,擡起指頭隔空狠狠點了一下他,旋即忿忿甩袖,轉瞬離開了。

     憲王愕然回望,就見許問涯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看着他。

    他拍案而起,欲要當堂發作,可視野內的未婚妻漸行漸遠,再耽擱不得,隻好磋着後槽牙,拿陰鸷含怒的目光釘了一眼許問涯,提步追去了。

     途徑掖門旁的一處席案,那兒案後無人,卻有宦官服侍,一杯接一杯地斟酒布菜,案頭甚至焚了香,還有仙道一面念經,一面仔細拿麈尾掃着并不存在的塵灰。

     一個野種,也值得在他母妃的壽宴上受到這般恭拜!憲王簡直愈加遷怒,路過之時廣袖揚起,掃得那桌案上的美馔珍馐零落一地,酒液将席下鋪陳着的波斯地毯漸次渲染得愈加鮮妍,侍立在旁的宦官與仙道見狀齊齊色變,紛紛扭頭看向主位的皇帝,兩股戰戰,險些因此跪下。

     皇帝面沉如水。

     便連自來嚣張的萬貴妃亦然花容失色,搽得猩紅的雙唇戰栗不止,半晌支支吾吾吐出一句:“陛下,廉兒他、他定不是有意的……” 她深刻知曉九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然當年也不會妒到千裏追捕,将其母子關起來狠狠磋磨。

    皇帝與那些烏越國的女子荒唐這麽些年,卻不曾輕易予她們子嗣傍身,唯一一個血脈,可隻有九皇子。

     九皇子的生母與當年那位來自毒林的美人形似雙胎,最受皇帝鐘愛,寵溺到了明知人家研制出了煥發他體內毒蠱的引子,還仍要強留的地步。

     萬貴妃恨極,卻從來不敢在明面上這般發難,憲王也被她耳提面命,萬莫犯父皇的這個忌諱。

    誰知道兒子今日吃錯了什麽火藥,竟撒起這般要命的癔症來! 皇帝冰冷哼笑,“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 萬貴妃冷汗涔涔。

     幸而聖容有簾幕相隔,不至于令所有人側目。

    歌舞靡靡,隔絕一切插曲。

     可雲湄坐得近,又因憲王的挑釁而始終對他投以注目,自然發現了異樣。

    現下,雲湄眼神複雜地睇着那面桌案,看着看着,倏而就泛出一股反胃之感來,趕忙掩住唇,偏過了臉。

    許問涯及時扶住她的肩頭,“娘子不舒服?” 雲湄哪能知會他實情,隻能佯作懵然不知的樣子,道:“沒有,隻是廳裏酒氣烈烈,有些悶罷了。

    ”除了因皇帝的惺惺作态而惡心,雲湄也發覺自己近來很容易鼻衄,反胃便是其前兆。

     ——難不成是治暗傷的藥太補了? 可是太康明醫并未提到過這些副反應啊。

     雲湄有些害怕在宮宴上失态,好在她掩住人中的指節處并未傳來濕潤的觸感。

     “喝完這盅酒,就能移步章儀臺最高處的觀星軒了,那兒場地開闊……”許問涯道,“要不我先帶娘子出去?” 今夜他本就要發遭人恨的難,雲湄并不想令他更加打眼,體諒道:“不必,也就一時半刻的功夫而已。

    ” 酒過三巡,各人賀禮獻畢,禮官依照流程請賓客參覽章儀臺的最頂尖處,登高觀星。

    皇帝設下的一場為壽宴收尾的焰火,便在那兒綻放。

     可皇帝早沒了初時為愛妃慶壽的心思,也不去攙冠冕繁重的萬貴妃起身,待得萬貴妃扶着搖墜的步搖堪堪起身,皇帝早便自行闊步走了。

     萬貴妃頭一次遭受到如此鮮明的冷落,又想起兒子今夜的莽撞與做作,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之感來。

    但她不敢多想,拂着裙裾,在宮女的攙扶下追了上去。

     皇帝與貴妃先行,客人們落後,泰半都還沒起身。

    遠處傳來聲聲喧鬧,雲湄順着望過去,注意到廳堂之內的山水屏風後設有雅席,似乎是一些詩人墨士之類的落座在那兒。

    倒也不奇,這般空前盛宴,自有禦用騷客為此賦詩,以求口口相傳。

     可雲湄的瞳孔還是微微縮了一下。

     宮人們有條不紊地撤着場子,待得屏風挪移,雲湄發覺,她的表兄赫然在列,也恰好望了過來,與她視線交彙。

     雲湄心虛極了,趕忙挪開視線。

     喬子惟隻見過這位宋府三小姐于幕籬的遮掩之下投來的匆匆一瞥,眼下瞧見真容,顯然失态異常,一時盯着別人家的妻子目不轉睛。

    同窗不明所以,見他久久不動,抱着文房扯了扯他,“該去觀星軒了,快走,搶個好位置。

    ” 對于這場宮宴,許問涯提前摸排過一切,早便知曉那姓喬的也在場。

    隻是沒承想,此人膽大包天,竟這般肆無忌憚。

     許問涯見狀,唇畔噙起一抹涼笑,倏而對雲湄說:“娘子,我想吃葡萄。

    ” 雲湄聞言很有些意外。

    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有什麽都是他緊着她,許問涯可以說是從來沒有使喚過她,旁人妻子需要做的侍膳、更衣、沐浴等,一樣都不必她來代勞。

    雲湄今日見到別的臣妻頻頻對丈夫噓寒問暖、布菜拆蟹,而她自個兒則吃着許問涯親手剔出來的蟹肉,還有些不好意思。

     雖則意外,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她确實做得不太夠,夫妻感情一事,要有來有回才長久,至少她不能給宋浸情添一個憊懶于侍奉夫君的擔子。

    餘光見到遠處的許四郎與鳴陽郡主在互喂鮮果,雲湄恍然明白過來,原是許問涯羨慕哥哥了,手上剝葡萄的動作愈發殷勤,末了,還依葫蘆畫瓢地将水淋淋的果肉喂至許問涯唇畔。

     許問涯傾身,将她呈遞的葡萄銜入口中,含着銳色的目光卻始終盯着喬子惟。

     那廂喬子惟被同窗拉扯,回過神來,頗有些如夢初醒的架勢,默默将自己的紙筆收攏入算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蒙在鼓裏的雲湄還待要剝,卻被許問涯及時覆住了她的手,不用宮婢上前伺候,親手拿帕子細緻地将妻子沾惹果汁的手指擦淨,語調柔軟:“走了,娘子。

    ” 因着緩育丸的效力,雲湄始終體寒,将雙手從鬥篷裏伸出來剝葡萄的功夫,纖纖玉指早已凍得發了僵,顯得蒼白無比。

    許問涯凝目看着,攙她起身,雲湄理着裙擺,借力順勢站直,卻意外感受到包裹在她五指上的手溫暖發熱——許問涯又在調動不要銀子的內力了。

     她不由失笑,“郎君不心疼嗎?” 許問涯道:“自然要先心疼自家娘子啊。

    ” 真氣沒了可以再蓄,妻子沒了卻是不大好辦。

     他總認為倘若他再對她好一些,有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東西,便可以一直埋藏地底。

     至少賭一賭她的良心,讓她不舍得令那些破土而出,攪擾局面。

     *** 這觀星軒,營建得頗有些拔地千仞的架勢。

    因着軒內限制,零散的賓客止步山腰,貴客們卻可以乘着吊梯攀至絕頂,下俯瞰壯麗山河,上觀覽星漢焰火。

     有元貍的知會在先,雲湄實在放不開心境,來欣賞這絢爛的紛華。

    她又是懼怕他牽連她,又是害怕他就此死了,無情的漠然之中隐含一絲擔憂,這份矛盾緻使她坐立不安,哪裏來的心思去賞鑒當下的流景與風光。

     腦中正轉過萬端經緯,便兀地聽聞一聲碎裂之響,旁人怕是因其掩在砰砰綻放的火樹銀花裏,都不曾注意到,卻令懸吊着心的雲湄遽然望去,見是太子看見鳴陽與夫君恩愛,活活捏碎了手中扳指。

     雲湄搖搖頭,淺淺籲出一口氣,卻仍舊忐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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