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城外三十裡,有一片亂葬崗名曰蕩陰裡。
此處地勢低窪,常年霧氣不散,墳茔如土饅頭般密密麻麻排布,傳說每到月圓之夜,常有陰兵在此操練,刀槍碰撞聲與嗚咽聲交織,令人毛骨悚然。
民國七年秋,盜墓賊張三爺帶着一夥人摸到了蕩陰裡。
他腰間别着洛陽鏟,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三座并排的古墓,墓碑上“田疆古冶子”幾個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聽說這是春秋時齊國三勇士的墳,墓裡寶貝少不了。
”張三爺話音未落,忽聞身後傳來鐵鍊拖拽聲,回頭隻見濃霧中三團幽藍鬼火飄來,每張鬼臉都帶着血洞般的眼窩。
張三爺亡魂皆冒,撒腿就跑,卻被樹根絆倒在地。
朦胧中,他看見三個身着青銅铠甲的身影從霧中走出,為首之人腰間懸着染血的青銅劍,劍鞘上雕着桃紋。
“二桃殺三士,千年怨氣纏。
”那聲音如生鏽的齒輪轉動,張三爺隻覺脖頸一涼,再無聲息。
這夜過後,蕩陰裡又多了四座新墳。
公元前547年,齊景公二十五年。
晏嬰緩步走過臨淄宮的青石階,寬袖拂過廊柱時,聽見殿外傳來三聲悶響。
他眯起眼望去,隻見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三人正将青銅鼎舉過頭頂,鼎中沸水蒸騰,映出他們虬結的肌肉。
晏嬰輕歎一聲,袖中玉珏在掌心刻出紅痕。
“相國可是在看那三個莽夫?”齊景公不知何時立在身後,酒氣混着龍涎香撲面而來,“他們昨日又打死了三名宮衛,隻道是切磋武藝。
”
晏嬰垂首:“臣聞勇士當止戈為武,而非恃強淩弱。
此三人上無君臣之禮,下無長幼之序,恐成國之隐患。
”
景公撫劍沉吟:“寡人何嘗不知?隻是他們三人勇冠三軍,若強行誅殺,恐遭反噬。
”
晏嬰擡眼,目光如寒潭:“臣有一計,可不動刀兵,令其自裁。
”
三日後,景公設宴款待魯國使臣。
公孫接三人按劍立于殿下,酒氣熏天。
晏嬰捧着玉盤步入殿中,盤中兩顆肥城蜜桃豔若凝血。
“此桃得天地靈氣,三千年一熟,唯有大功者配食之。
”晏嬰話音未落,公孫接已大步上前,腰間佩劍嗡鳴:“某曾徒手搏殺南山猛虎,救主公于危難,此桃當歸我!”
田開疆冷笑一聲,鐵塔般的身軀擋住去路:“某兩次率軍擊潰晉寇,拓地百裡,這桃子該是我的!”
古冶子突然拔劍出鞘,寒光映得殿内燭火搖曳:“某護主渡黃河時,斬鼋于驚濤之中,此等大功,豈容爾等小觑?”
公孫接與田開疆面紅耳赤,各自按住劍柄。
晏嬰輕歎:“三位且莫動怒,不如各自陳說功績,由主公定奪。
”
待三人将功勞道完,盤中桃子已被公孫接和田開疆分食。
古冶子目眦欲裂,劍鋒直指二人:“爾等功勞不及我萬一,竟敢搶桃!”公孫接面如死灰,将桃子擲于案上:“某自慚形穢,無顔苟活。
”言罷橫劍自刎。
田開疆見狀,亦步其後塵。
古冶子望着兩具屍體,慘笑:“我三人義結金蘭,豈可獨活?”遂引頸自刎。
景公撫屍痛哭,卻見晏嬰悄然轉身,袖中飄落半片桃葉,葉上朱砂字隐約可見:“桃夭劫,怨氣結。
”
民國十三年,燕京大學考古系教授陳墨收到一封匿名信。
信中畫着三座相連的古墓,墓前立着染血的桃枝,旁批“蕩陰裡三士冢,怨氣千年不散”。
陳墨帶着學生李婉秋連夜趕赴臨淄。
秋夜的蕩陰裡陰風刺骨,三人合抱的槐樹在霧中若隐若現。
李婉秋舉着煤油燈,突然驚呼:“陳老師,墓碑上的字在流血!”
陳墨定睛一看,“田疆古冶子”五個大字果然滲出猩紅液體,順着碑面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