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活925.海參崴的路
怪道都說參園比開原還富……不過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這要是個培育山參的基地,能種人參,這是多大的本事……周老七也是知道人參的藥用價值,以及珍稀程度的,這麽說絲毫都不為過:參園裏隻要能掌握這門手藝的人,那至少都是将來的小富翁!
就這,還是說他們自己得到的好處,對于衙門來說,人參若能穩定出産,那用處隻有更大的,也就難怪參園這裏得到的基建資源豐富了。
甚至于,給一個參園都配發了輕型紅衣小炮……周老七想到這裏,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暈着呢,忙着關切戰事的結果,“那一炮打下去——馬賊就跑走了?打、打死了多少人?”
“嗯哪,那可不咋地,關鍵不在于打死多少人,在于他們的馬都驚了啊!”
坐在炕頭照看他的婦人笑眯眯地說,這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瞧着和那叫馬翠英的虎妞很相像,對周老七更是分外和藹,大抵是有幾分心虛在裏面。
“馬匪都這樣,火铳還行,戰馬膽子大,平時馬匪也用鞭炮什麽的來練它們的膽子,可火砲就不行了,一砲出去,就算啥也沒打到,那些馬也不行,基本都得驚,那個動靜太大了,要是能打到什麽,更不要說了,當場就驚了,把主人甩掉甚至踩死,跑遠了的都多着呢,一般的馬匪,發一砲就夠了,就算馬沒驚也得撤走,他們可不敢冒這個險。
”
這就是生長在敘州,從未見過馬戰的弊端了,包括在買地,周老七也很少接觸騎兵,畢竟,水師主要靠船,對于這些馬戰的認識,他的确不如北方人豐富,需要用點力氣才能想象出馬賊的邏輯——的确,不論是馬匪還是騎兵,馬都是最重要的財産,一旦馬不能适應火砲戰場,那麽,參園對他們來說,就是無法攻克的堡壘了。
“這誰能想到啊,哪有買地來的百姓不知道捂耳朵的……”
“嗐,還有啥說的,反正就先養着呗,眼看着又下雪,天氣也大冷了,他們本來也走不了吧,到開春還小半年呢,夠他們養好了的——您別這樣瞅我,人家不都說了,這是建新的使節團,吃喝肯定能走公賬啊,再說了,就是報不下來,難道還能把人往外攆?他們女金人的使團總帶了些好東西的,來回能路過我們參園不也挺好的……”
“行了,翠英你少說幾句,老馬你也是的,別瞪孩子了,要不你就打她幾下,老這樣看着算啥意思……再說了,把人留下也沒什麽不妥的,今年還沒入冬呢,就遭羅剎馬賊惦記上了,怕是不太平!這些女金人,別的不說,倒是都能打,真要有什麽辣手角色來了,也能幫着抵擋些個。
”
“就你們娘倆能叨叨,我這還沒說話,你們一套一套的就招呼上了,行了,都下去吧!翠英去給他把水缸打滿了!你和狗毛兒交代一聲,讓他沒事過來照應一下,你一個大姑娘,多大了還老往男人屋裏鑽可不行!”
“哎!知道啦——當我稀罕來呢!”
難怪參園平時都是大門緊鎖,門一鎖上,再派兩個輪班護衛,哪怕在這樣餘波未平、危機暗湧的大地上,也一樣穩如泰山。
周老七尋思了一會,蹦出一句,“至少得等他們把馬訓好了,才能來打一打。
”
“對喽,這且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真要有不怕砲戰的馬,一匹還不知道要多少錢呢!為了一個小小的莊園,真不值當,”馬主任笑眯眯地說,“所以一般他們也就走了,那群羅剎人,雖然是有來歷,但也是馬賊呗,他們也是一樣,一炮出去,打死了那個領頭的,其餘人就都逃走了。
艾貝勒他們有勇猛的,飛馬出去抓了個舌頭,其餘人都散得很快,本來還想會不會躲在林子裏,還想打,結果,天公作美吧,到晚上又下雪了,外頭那風呼呼的,估摸着得有零下三十多度了,這麽大的風,就是鞑靼人——不是衛拉特鞑靼,他們自稱哥薩克,但是其實就是鞑靼人——也扛不住的,我估計他們是退走了,說不準就到你們紮營的那個雪窩子那裏去擠着過寒潮了!”
很顯然,在周老七昏迷期間,他已經摸清了使節團的人員構成,以及這波羅剎騎兵可能的來歷,周老七的思維轉得慢,這時候才逐漸回過味來:怪道對他特別客氣,就這麽一波人裏,就周老七的身份是最高的,‘朝廷命官’!他是買活軍的人,和外藩使者相比,他的身份,對馬主任他們來說肯定更貴重,至少如果要追究責任的話,他的話是比較容易傳遞上去的,也好給參園上眼藥。
再往深裏想,馬翠英開砲之前,有沒有讓大家捂好耳朵并且遠離呢?顯然是沒有的,隻是莊子裏的大家有了相應的知識而已。
至于周老七和艾黑子他們……一個從來沒看到過開砲,敘州起義也好、歸順也好,基本都是兵不血刃,有摩擦也隻是械鬥而已,算小場面,艾黑子他們,從前都是站在火砲的射程裏的,哪知道在火砲邊上要注意捂耳朵呢?
周老七估計馬翠英是違反了砲手安全手冊,要計較起來,她是理虧的,所以她父母才這樣陪着小心——再想想半睡半醒時聽到的那些對話,也就完全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不過,雖然吃了苦頭,但他倒真沒和馬翠英計較的心思,反而覺得挺能理解那姑娘的,騎兵犯莊,一個大姑娘,不想着躲藏起來,轉頭就去運砲,還能再要求她什麽呢?
伴随着一聲清脆又喜悅的應答,刷啦一聲,似乎是門簾子被甩過的聲音,周老七的意識也逐漸從混沌而清醒了過來,視野模糊間,似乎隻看到了一個人影在門簾後一閃而逝,再眨了眨眼睛,想起身又覺得頭暈,身邊已經有人搶着來扶他了,“哎,可算是醒了!周主任可把我們擔心壞了——要喝水不要?我給你倒杯水呗?”
這聲氣有些熟悉,周老七費力想了一會,回憶起來了——是馬主任,他動了一下,“羅剎……”
“那些馬賊啊,已經都退走了!快來先喝點水,您這一睡就是兩天功夫,該渴了吧?”
他不說,周老七還不覺得,這一說真感到喉嚨幹渴,馬主任和另外一個婦人,一人把他扶起來,一人喂他喝水,清水入喉,他暈眩的感覺逐漸好一些了,慢慢地靠在床頭,把房間這才看了清楚:不大的房子,沿牆一排炕,同時他靠的牆面也做了火牆,水泥地面一直延伸到大概前面一米處,往上是白膩子塗的磚牆。
炕尾上安置了矮櫃。
向陽面開的窗,都貼了白布條放風,把窗戶給糊死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