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活923.羅剎皇族?
但他的語氣裏明顯帶了一點憂慮,“北方……希望他們不要找到老疙瘩山腳下的參園吧,方圓百裏地,那是唯一的人煙了,我們今晚本來也預訂在參園落腳的。
”
大家也沉默下來,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爬犁子上的貨物和乘客是一覽無遺的,想要把這個人藏住,那不可能,如果真有什麽追兵的話,他們這樣一支車隊,抵禦能力也不算太強,當然,如果隻有貨物,對方是否會動手那還是五五開的事情,或許他們有急事要辦,不願意節外生枝呢?倘若是帶了這樣一個人,那發生沖突的可能則是十成。
誰也不願意在這麽大冷的天和羅剎蠻子起沖突,就是悍勇的建州賊也承認,“他們力氣大,還不怕死,就算有火铳,冬天衣服穿得這麽厚,未必能一槍打死,被他們近身就麻煩了。
我們坐的還是爬犁子,速度不會比他們騎馬快的。
”
在這樣的天候裏,失去貨物還好,失去馬匹、爬犁子,那幾乎就隻能等死了。
于是大家都很快贊成了艾黑子的決定,并且默默地開了行囊,取出了從買地買來的火铳,女金人一邊收拾貨物,一邊也找空子保養起了自己的弓箭。
艾黑子本來想安排周老七跟着爬犁子一起回開原去,卻被周老七拒絕了,這點風浪他還能經受得住,“本來就定好的路程,怎能因為一旦擔憂就脫隊?再說了,我也不是不會使火铳,你們不必擔心我拖後腿,帶上俺老周,沒準關鍵時刻我還能幫着給一槍呢——別這樣看我,我雖在敘州出身,但雲縣等船的時候也是去練過槍的,到了蝦夷地,一樣給我發火铳,你們老艾家的,能摸到火铳的時間也沒比我長多少吧!”
這話把大家都給說尴尬了,艾黑子和勇毅圖魯都是傻笑——火铳換裝,的确對這些騎兵來說也是很新的事情,多說不過是三四年,其實倘若沒有買活軍的軍隊爆發出的巨大戰鬥力,騎兵部隊根本也沒有這麽大的動力來全面換裝。
主要就是見識了火器在遼東守邊發揮的巨大作用,他們才這麽追捧火铳,把它當成了戰力的一大象征。
面對一般的敵人,弓箭還夠用,但如果要和或許存在的羅剎騎兵打,就依賴起火铳的殺傷力了。
“這……這不一樣,我們馬上長大的,火铳上手就能使喚……”
這寒冬臘月的,在開原往阿勒楚喀的路上——甚至距離阿勒楚喀還沒有多遠呢,居然有這麽樣一個羅剎蠻子流落在此,看衣着,還是羅剎貴族?
不得不說,到底是衣裳認人,這樣的一身好衣裳,挽救了這個羅剎人的性命:周老七發現這個人的時候,他已經發起高燒了,臉燒得通紅,甚至手都已經放在了領口。
對于熟悉北方生活的人來說,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征兆,說明此人已經凍得把冷熱颠倒了,用迷信一點的話來說,就是邪魔已經把他給迷惑了,遼東鞑靼這些關外苦寒之地,很多凍死的人都是赤身裸體,把衣服全部脫光,知道的明白這是生理現象,不知道的,就認為這是最不吉利的死法,是邪魔來收走他的性命了。
如果不是穿着這樣華貴的衣服,還留了一頭小卷發,這個羅剎人毫無疑問會被大家當成從礦山往外逃跑的苦役犯,那麽,他的命運就很不好說了——在這麽冷的天裏,任何一點善意都是很昂貴的,要付出巨大的成本。
大家總不可能為了一個病人,在這附近停留着坐吃山空吧,要說特意把他送回開原去找醫生,或者是把自己都是千方百計才搞到的一點藥材用到他身上,就算是聖人,恐怕也沒這麽大方。
找個林子把他撂進去,讓他靜靜地凍死在裏頭,不去碰他身上的財物和衣服,就算是仁至義盡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也不是同族,為什麽要救?就算是周老七都反駁不了這樣的邏輯,畢竟逃出礦山是個人的選擇,一個久居北方的人,能在深秋跑進荒野,那就要做好突然降溫的準備。
再說這是這人已經病了,倘若他還好着,誰知道野外單對單遇上了,他又會不會為了食物和錢財來對他們動手呢?
不過,就是這樣的衣服和發型,引起了女金人和鞑靼人的重視,就算是敵對、冷漠陣營,貴族依然會有些特殊的待遇,勇毅圖魯檢查了一下這個人的衣服,也肯定了他的身份。
“看到雙頭老鷹了沒有,這個是羅剎國的紋章,這個人的衣服上都帶了這個紋章,還是金線繡的,他的身份不低!”
“拉倒吧!”無力的辯駁很快被無情的戳穿了,“你們會保養嗎?上過多少節課?統共賣給建新的火铳能有一十把麽?留下我還能給你們保養好火铳,再教你們怎麽做定裝彈藥。
”
的确,買地對于邊番的火器貿易,管控得是很嚴格的,不但數量嚴格,形制也很嚴格,賣過來的都是比較落後的前裝火铳,還在用棉紙包裹做定裝藥,倘若不是因為定裝藥運輸不便,碰撞時容易出事,最好是士兵自制,可能連彈藥都想直接從雲縣運過去,實在是路途遙遠,這才隻是賣了棉紙和藥火,讓建新的士兵自己分裝,而在這塊上,女金人受的培訓不會有買地自己吏目充分的,周老七要代表買地去蝦夷地,在那樣危險的荒城,沒點武力自保怎麽行?這都是受過培訓的,他也學得用心,在這塊,也的确有自信能比女金人,至少是這些女金人做得好。
他的自信也為他贏得了繼續跟着隊伍前行的機會,艾黑子猶豫了一下,很快下了決定,“行!那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周老七心知肚明,艾黑子剛讓他回開原,說得好聽是擔憂他的安危,其實還是更怕他拖累了大家夥。
就這樣,第一日開拔出發時,爬犁子少了一架,被草草灌了一些姜湯的羅剎蠻子還在昏睡,便被捆上了爬犁子,上頭蓋了些草席作為遮蔽,就這樣沿着來時的小路,一颠一颠猶如破布袋一樣運走了。
餘下人繼續前行趕路,女金人包括兩個臺吉要比之前更加警醒,今天除了讓馬匹休息之外,他們幾乎不下爬犁子步行,火铳就挂在胸前,騎馬的女金人經常往兩側驅馬前去勘察。
回來時帶了不祥的消息,“的确有不少馬蹄印……看來他确實不是單人來的。
”
由于昨夜刮風的關系,痕跡有所減損,至少羅剎貴族怎麽跑到林子裏,又怎麽找到小火堆的,是否跟了他們一段時間,這都已經不得而知了,隻有大片的痕跡不容易磨滅。
艾黑子跟着蹄印跑了一段,“他們好像往北方去了,這個人運氣不錯,他們追錯了方向。
”
這就要比發型更能佐證此人的身份了,衛拉特鞑靼和羅剎國的接觸比遼東這裏還要更多一些,大概是因為他們在西邊,和公國距離不算太遠的緣故。
根據兩個小臺吉說,羅剎人中,當兵的習慣于留短寸發,這和買活軍的習慣是相近的,但也不排除有些士兵性格特別,留個小卷發什麽的。
要确認此人的身份,還是得從他的衣服紋章、材料,以及本人的身體來看:“細皮嫩肉的,手上沒有挽弓留下的老繭,這肯定不是羅剎遊騎兵,那麽,他穿的衣服就屬于他自己,而不是親衛隊的制服,這個紋章也就是他自己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