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鎮上後,黃父看了看腳上的泥,又看看自家的菜地,開口說道:“我去拔幾棵菜。
”
黃山和林宏明對視一眼,都明白了黃父的用意。
車剛停在院子門口,鄰居家男人伸出腦袋,看到他鞋上的泥巴,打趣道:“黃哥,你們這是下地了?”
黃父笑着回答:“是呀,去拔了幾棵菜回來,你們吃了嗎?”
鄰居笑着搖頭:“還沒呢,也是打算去菜地裡拔菜。
”
黃父大大方方的把袋子打開:“來,我這裡菜挺多,我家也吃不完,你拿兩棵去吧。
”
鄰居和黃父家關系挺不錯,當初黃父骨折就是他幫忙把雞帶來下去,聽黃父這麼說也不客氣,“謝謝黃哥。
”
鄰居伸手拿菜的工夫,黃山就提着另一個袋子往裡走。
等鄰居走了,車停進來院子裡,黃父立馬把院子大門栓上,幾人就直奔烤火房而去。
天還早,明玉和明月還在睡。
黃母和黃麗把桌上的東西都清理開,一家人圍着桌子安安靜靜地坐着。
黃父拿出匣子,認認真真地擦拭幹淨,再掏出簪子,用簪子打開了匣子上的鎖。
他緩緩打開匣子,裡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六根小黃魚,兩隻翡翠手镯、一隻赤金鑲翠手镯和一塊翡翠玉佩。
地下還有一封黃祖母親手所書的信箋,他顫抖着手打開它,一字一句慢慢品讀:
吾兒有福:
見字如面。
當我深知自己大限将至,便思索着該給你留下些什麼。
這六根小黃魚、三隻手镯和一塊玉佩皆為我的嫁妝,現交付于你,由你全權定奪。
若你生計艱難,可将其變賣以維持生計;若你生活順遂,留與子孫後代亦是不錯之選。
吾兒啊,你年紀尚小,本應在我庇護之下無憂無慮,然命運無常,我卻不得不先行一步。
每每念及此後無法再伴你成長,無法目睹你成家立業,我心中便悲痛難耐。
而今我唯有将所有的愛與期望皆寄托于此信中,願你此生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一九四五年二月八日
你的母親文衡
黃父雙手顫抖着緊緊握着那封泛黃的信箋,仿佛那薄薄的紙張承載了他全部的思念與哀愁。
無盡的痛苦如潮水般無聲無息地将他淹沒,令他無法呼吸,隻能狼狽不堪地任由淚水滑落。
一旁的黃母心疼地望着丈夫,她溫柔地握住了黃父那雙因悲痛而微微發顫的手。
她知道此刻的丈夫不需要任何空洞的言語安慰,他所需要的,僅僅隻是一個能夠傾聽和陪伴的人,讓他可以盡情地将心底壓抑已久的悲傷宣洩而出。
黃山四人安靜地站着,眼眸中流露出對這位慈祥睿智的祖母深深的惋惜之情。
良久,黃父掏出手帕擦擦眼淚,看着四個孩子,略帶慶幸地說:“這是你們祖母的東西,若不是明玉發現了簪子,或許它們就會深埋于地底下,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
“我和你媽年紀也大了,這些東西在我們手裡也沒什麼作用,現在就分給你們。
”
他見過太多因父母驟然離世,孩子們争奪家當而鬧得不可開交的案例。
再說黃山即将成家,兒媳婦目前看着還不錯,可未來如何誰也不敢保證。
經過深思熟慮,他認為還是趁着自己和老妻尚且健在,早早地将這些東西公平合理地分配給孩子們更為妥當。
這樣一來,可以避免日後可能發生的紛争與矛盾,也能讓孩子們感受到父母對他們一視同仁的關愛。
六條小黃魚三個孩子一人兩條,黃麗和黃蓉一人分一隻翡翠手镯,黃山就分得了那塊翡翠玉佩。
至于那隻赤金鑲翠手镯就歸黃母所有,等她百年歸天時,她想給誰就給誰,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四人對視一眼,紛紛跪下,先向父母磕了個頭,再向他們素未謀面的祖母磕一個頭。
黃父年紀大了,大喜大悲之下身體就有點困倦,再加之昨晚一夜沒睡好,他有些撐不住,打算去睡覺。
等黃母和黃麗做好早飯去喊他時,發現他眼神迷離,額頭發燙。
一家人又是手忙腳亂地送他去醫院,林宏明勸住了要跟去的黃母和姐妹倆,讓她們看着家。
黃有才在家裡等了一天也沒見黃父來送喪葬費,心裡正着急,被林點花一慫恿,兩人就來到了鎮上。
黃母看着他就煩,沒好氣地說道:“你大哥生病了,去醫院了。
你把清單給我,我核對過後就把錢給你。
”
黃有才除了要錢,還想讓大哥勸說黃琴回來奔喪,這下見大嫂态度不好,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黃母昨晚上也激動得沒怎麼睡,看着就蔫蔫的,沒什麼精神,
林點花看黃母這沒精氣神的樣子,對黃父生病的話就信了幾分。
她賠着笑靠近黃母,臉上帶着讨好:“大嫂,你幫我勸勸黃琴吧。
她奶奶過世了她還是得回家奔喪,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回來,别人說起來也不好聽。
”
“她以後還要嫁人,還是要個好名聲才行,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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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母有氣無力地揮揮手,把單子遞給黃麗。
“行了,我知道了,我會勸她,她回不回來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
林點花頓時大喜,乖乖地坐爐子邊等着黃麗核對清單。
黃麗核對完後,黃母就按單子上的數額掏了三百給她,把他們倆打發走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卻如抽絲,黃父在鎮醫院輸了兩天液,反倒更嚴重了。
眼看着就要到黃山結婚的正日子了,他心裡着急得不行。
林宏明給劉順打了個電話,仔細說了黃父的症狀,劉順就讓他把人帶到他家裡來看看。
他醫術不算特别高明,但他家裡有個醫術精湛的老爺子,這點小病簡直就是手拿把掐。
話說劉老爺子原本感覺自己的身子骨有點不大對勁,怕自己命不久矣,老人家就天天守着劉順制藥、配藥。
劉順雖說也是正兒八經學醫出身,但奈何悟性着實差了那麼一點兒意思。
每次制藥配藥的時候,不是這裡弄錯一點藥量,就是那裡搞錯一味藥材,把個劉老爺子給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不成器的孫子給氣着了,劉老爺子的身體居然慢慢地康複起來了。
見着黃父,劉老爺子先是仔細地查看了一下他的舌苔,然後又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處,認真地把起脈來。
這一把脈可不打緊,時間過得老長了,劉老爺子一直皺着眉頭不吭聲。
黃山和林宏明見老爺子一直不說話,急的心裡直打鼓。
許久之後,劉老爺子才緩緩松開手,開口對黃父說道:“你這脈象顯示憂思過重,氣血失衡。
你這般年紀輕輕的,怎會有這麼多煩心事?可得學着放寬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