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身上。
讨好陸奉的人如過江之鲫,可惜陸指揮使貴人難遇,便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内宅。
江婉柔這個月已經收到數十副藥方,七八個所謂的“醫聖”。
因此,對崔氏的示好,她隻是笑了笑,客氣道:“如此再好不過,多謝崔夫人。
”
她沒再接話,拿起茶蓋撇着上方的浮沫,虛虛地靠在鋪滿錦緞的梨花圈椅上。
江婉柔讓人等了三盞茶,并不是睡到現在才起身。
陸奉在天子跟前當差,卯時就要當值,她照例早早伺候他穿衣洗漱,轉道兒去春晖堂給老祖宗請安,随後又折返回去照看淮翊用早膳,如此折騰一個時辰,水還沒喝上一口就來見客了。
她與崔氏并不相熟,眼見她東拉西扯半天,說不到正題上。
江婉柔喝了一口熱茶潤喉,直接問道:“不知崔夫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
崔氏随即苦笑一聲,面露愁苦。
“說來慚愧,今天我豁出這張老臉,想求大夫人……替我家老爺美言幾句!”
她自诩清高,今日肯放下身段,上門求一個點頭之交的晚輩,實在是走投無路,死馬當做活馬醫。
因着恭王一案,近來京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恭王是今上第四子,其母在潛邸時就跟着聖上,後來得封貴妃,聖眷不斷。
聖上踐祚二十餘年,自先皇後去世後,中宮空懸,太子未定,恭王溫厚恭儉,辦的幾樁案子也甚得聖心,有問鼎東宮之勢。
誰承想今年冬初,江南那邊爆出私鑄鐵器案,最後竟查到了恭王頭上。
自古私鑄鐵器乃重罪,更何況恭王這樣的身份。
如今聖上正值壯年,宮中最小的皇子才堪堪滿月,卧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聖上當即大怒,不經大理寺審理,直接交給了禁龍司。
禁龍司的人個個心狠手辣,尤其陸奉掌權後更為殘暴,他恢複了前朝酷刑,如剝皮、烹煮、梳洗、淩遲等刑罰,手段毒辣,令人聞風喪膽。
恭王是龍子鳳孫,陸奉再狂妄也不敢上大刑,可下面的官員就不一樣了。
所謂樹倒猢狲散,近月來,因着此案,不知多少朝廷命官被帶走審問。
早晨還頭戴烏紗帽威風凜凜,晚間就成了蓬頭垢面的階下囚。
眼看就要查到吏部,吏部尚書什麼招都使了,連陸奉一面都沒見着,無奈之下,才想起走“後宅”這條門路。
崔氏也是豁得出去,說到傷心處,一大把年紀,竟然當堂掩面抽泣起來,一把鼻子一把淚的,讓江婉柔這個小輩難做。
不過自從陸奉當權以來,崔氏不是第一個求到她跟前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種場面她見多了,已經遊刃有餘。
江婉柔睫毛微動,靜靜靠在椅背上,右手悄悄扶着酸痛的腰肢,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
貼身丫鬟翠珠見了,輕手輕腳走出去,在她身後墊上一個金絲軟枕,江婉柔靠在上面,舒服地眯起眼眸。
陸奉自從五年前墜馬摔斷了腿,原本沉穩内斂的陸大公子變得陰晴不定。
後來他執掌禁龍司,用盡嚴酷刑罰,性情更加陰鸷狠戾。
在外他是暴虐的陸指揮史,在内……他也是葷素不忌的。
她皮肉雪白嬌嫩,他興緻來了,床帏之間經常見紅,即使她為他生養了淮翊,也未曾得到他的憐惜。
晚上不辭辛勞地侍奉他安寝,白天早早起來伺候他穿衣洗漱。
伺候完大的還有小的,淮翊是娘胎裡帶來的體弱,如今正是頑皮的時候,她不看着就不好好吃飯。
好不容易把爺兒倆安置好,往常這個時辰,她應該吃了點心在睡回籠覺了,哪兒有空聽崔氏東拉西扯。
崔氏一邊哭訴,一邊暗自觀察江婉柔的神色,見她竟墊了軟枕,拈起碟兒裡的酥酪吃,一派雲淡風輕。
反觀自己滿身狼狽,不由又羞又怒。
她胡亂擦幹眼淚,咬牙道:“讓大夫人看笑話了。
隻是今日我厚着臉皮前來,自然有我的誠意。
”
“哦?”
江婉柔揉着腰換了個姿勢,這套說辭她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因此并未上心。
她慢悠悠咽下酥酪,接過翠珠遞來的濕帕,一根根擦拭蔥白的指尖。
“此話怎講。
”
崔氏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夫人可還記得,天化十五年春。
”
江婉柔唇角的笑意頓時凝滞。
她當然記得,天化十五年,那一年的春天很冷,寒氣似能鑽進骨頭縫裡,她在一片陰雨中,穿着不合身的嫁衣,頂替嫡姐,被擡進國公府。
同年,嫡姐江婉雪入恭王府,封一品王妃,入皇室玉碟。
……
江婉柔斂下眉目,盯着手上塗滿豔麗鳳仙花汁的長甲,許久,輕聲說道:“陳年舊事,提它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