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見衆生
回到碧溪灣後,葉遙一身傷養了很久。
他每日就躺在床上,什麽東西都不吃,什麽事也不想,醒了就睜開眼睛,隻盯着床頂看,直到睜累了,又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他分不清楚日夜,因為有時候是在半夜睜開眼睛,有時候是就着日光睡覺。
喬柏和遲舒每日都來看他,卻勸不了他。
春天來了,葉遙的生辰也便到了,喬柏親自做了幾道菜。
為了不辜負好意,葉遙勉強爬起床,與喬柏和遲舒吃了一道簡單的生辰宴。
雖然菜很好吃,但不知為何,葉遙嚼着嚼着,總是吞不下去,又忍不住想吐,像喉嚨口被設了一道關卡,将所有食物往外推。
結束之後,葉遙又搖搖晃晃回到床上,一躺就準備睡覺。
遲舒過來看他,道:“給你送一樣生辰禮。
”
葉遙閉上眼睛:“多謝,但靈織圖我不需要,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
遲舒嘆了口氣:“當初我成了罪仙的時候,也和你一樣頹廢過一段日子,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會有好的時候。
”
“再說吧。
”葉遙道。
遲舒将一樣東西放在床邊,“哐”的一聲,葉遙睜開眼睛。
那是一盞燈,燈身由湖藍色的玻璃制成,裏頭搖曳着幽黃的燈光,周圍還萦繞了一層模糊的白霧。
“這是什麽?”葉遙問。
“花箔燈,一種聚魂燈,也可以聚其他破碎的魂體。
”遲舒道,“天君老頭不是說如果你安然無恙,他就告訴你真相嘛?但他也沒說期限是多少。
你去凡間把神格聚齊了,原封不動送到他面前,讓他不得不撬開嘴巴。
”
葉遙爬起來,盯着花箔燈的幽光發呆。
他可以在這張床上躺平一萬年,但那個被打碎的神格,又何其無辜。
“先放着,我想想。
”他別過臉,掖好被子。
遲舒啧了一聲:“哪有你這樣的?要就一句話,不要我收走了。
”
葉遙皺眉。
他又轉回來,下意識回答:“要。
”
.
第二年,葉遙決定提着花箔燈下凡。
散落的神格可能附着在任何東西上,或人,或物,或花草,且說不定會不停流動,隻有靠近五步之內,神格才會感應到花箔燈,自動召回。
而它到底碎成多少片,到底是幾十片,還是幾萬片,葉遙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花費一百年便可以集齊,也許需要很久很久。
一開始,葉遙把這個時日設定為三百年。
起初,喬柏會同他一起。
他們最先去的是當時的都城,那時正值盛世,都城日夜歌舞升平,他們沿大小街巷走了許多日,遇見的所有玩意兒都覺得新奇。
他們偶爾湊進茶館跟着別人一起聽書,偶爾擠進鬧市為剛舞完刀槍的女子碗裏留下幾枚銅闆,偶爾嘗一嘗篷布下暖烘烘的水盆羊肉。
在都城幾年,花箔燈一共閃了九次,不知是多還是少。
但人總不可能一直相伴不離,喬柏終究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而葉遙也離開都城,開始走南闖北。
都城外的許多地方相較之下不怎麽太平,偶爾會有土匪争山互相殘殺的事情發生,葉遙路過順手救了一次。
那些人十分感激他,留他下來喝酒吃肉。
幾日相處下來,土匪們已視葉遙為生死至交,揚言要拜他為大哥,日日傾訴肺腑衷腸,幾乎是離了他不行。
葉遙笑眯眯應對,等所有人午夜酣睡之際,他走出腌着酒氣的寨子,提着花箔燈,獨自一人下山,悄然離去。
雲遊路上,買的東西多了,乾坤袋自然要定時清理一番。
葉遙挑挑揀揀,拿出一摞傳訊符。
仙考大會那段時日,他積累下來的傳訊符有上千張了,确實應該丢棄一些。
他開始一張一張看,從中挑出一些一點印象都沒有且從未寫符聯系過的人,疊在一起,捏火訣燒掉。
做完這些,他又繼續啓程。
坊舍間或有夫妻吵架,吵到兇時動了手,葉遙腹中早已理清楚非常清晰的說辭,想上前去勸架,反被兩雙惡狠狠的眼睛盯了回去。
再往前走,迎面偶有一車子的炭,老父和幼子并肩推車,車子顫顫巍巍十分吃力,葉遙上前暗中用仙法幫忙,三人一齊拉了一裏之遠。
葉遙微笑點頭應對父子的連聲謝意,繼續離去。
秋收時節,田埂間處處是勞作的身影,一輛裝滿稻谷的牛車從葉遙身邊擦肩而過,牛背上的小兒甩着鞭子高聲歌唱,那歌謠不知是什麽鄉音,特別好聽,葉遙竟學着低聲哼了一路。
入冬後,苦旅艱難,葉遙在落滿積雪的山道上看見一個步履蹒跚的老乞丐。
乞丐的身體還硬朗,葉遙笑着問他去哪兒,他指着南邊的山道那是他的家鄉,他要回他的故裏。
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乾坤袋又堆滿了東西,葉遙再一次拿出那一摞傳訊符。
這次,他整理出當年關系還不錯、但自從他被貶罪仙之後便再無來往的人,捏火訣燒掉,火苗久久不息。
他也并不一直是一個人,除了喬柏之外,他還會遇到一些散修。
那些人以為葉遙也是苦行道士,便邀請他一起同行,葉遙也欣然答應。
但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