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杜霰負着劍,偏頭朝這邊看來。
目光交彙,兩個人皆是一頓,又立刻分開。
一個垂下眼,一個別過臉。
葉遙不自覺捏緊書頁,視線僵硬地轉回書上的字。
他時刻注意餘光裏的那淺藍色身影,似乎仍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葉遙終于明白杜霰為何要選在玉蘭樹下練劍了,因為那裏正對窗戶,窗戶又正對着他的床,視野極佳。
一陣風吹進來,葉遙随手壓住書頁,卻有一片青蔥的玉蘭樹葉飄了過來,堪堪落在字墨上。
葉遙拈起它,擡頭。
窗外的人恰巧又揮起長劍,開始了一套新的劍法。
時辰接近中午,葉遙嘗試撐起身體,發現力氣恢複得比早上快許多。
他猜測,紡嬛說的三日時間應該因人而異,按照這個速度,他明日便可以下床走路了,無需等到後日。
杜霰做了午飯,還将屋內的桌子移到葉遙床前,擺上飯菜,分明是想與他一起吃。
正好葉遙還沒吃過杜霰做的飯,于是從善如流,接過杜霰遞過來的筷子,挑了塊魚肉送進嘴裏。
魚肉鮮美嫩滑,黃瓜清新爽口,他沒想到杜霰竟如此會做菜,難道天虞山也開廚藝類的課程?
葉遙正想習慣性誇幾句,話到嘴邊突然住了口。
還是別了吧,否則杜霰又要興奮半天。
桌上還擺着那兩壇離支仙,葉遙沒辦法無視,隻好道:“把酒開了吧。
”
好歹也是他跑了兩日從閩越帶回來的,禦劍也是很辛苦的,再怎麽樣也不能糟蹋了這一片苦心。
杜霰擡起頭,嘴角忍不住上揚,明顯喜形于色。
他馬上拿過兩個碗,開了一壇倒滿,端到葉遙面前。
葉遙喝了一口,順便道:“我方才給喬柏寫了傳訊符,等我明日可以走路的時候,他也差不多能趕到這裏。
”頓了頓,又道,“你盡早回天虞山吧,別讓楊掌門擔心。
我要和喬柏去一趟南梁國。
”
“去南梁做什麽?”杜霰問,又弱弱補了一句,“……我可以知道嗎?”
有關神格的事情說來複雜,但見他如此小心翼翼,葉遙便言簡意赅:“丘天翊約我有重要的事商量,是關于刺豪和魔界的。
”
杜霰點頭:“那我陪着你,直到喬柏來。
”
葉遙欲言又止。
算了,随他吧。
.
入夜之後,蠟燭重新在房內點起來,葉遙倏然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不禁戰戰兢兢。
好在杜霰十分正常,放下窗戶關上門,自然地同他說了幾句話後,才走上樓去。
葉遙終于得以睡一個安穩覺。
翌日醒來,他第一反應是掀被子,而後驚喜地發現自己可以下床走動了。
他急忙僵硬地走了幾步适應,再坐下來等體力完全恢複,順便給喬柏寫個傳訊符,然後開始整理床褥、疊被子。
樓梯傳來腳步聲,杜霰走了下來,眼神掃過已經收拾妥帖的床鋪,目光瞬間黯淡下來。
葉遙微微笑道:“我可以走了。
”
杜霰走到他面前,問:“喬柏呢?”
葉遙将手中喬柏剛剛傳來的傳訊符遞給他,道:“他會在天虞山的地界石那裏等我。
”
因為實在有點擔心喬柏到了崗樓,會同杜霰多聊幾句,進而察覺他們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所以葉遙沒有直接告訴喬柏他在崗樓,而是把地點定在地界石碑,自己走過去會合。
杜霰看了看傳訊符,道:“把早飯吃了吧,然後我送你。
”
葉遙忙道:“不用——”
“反正順路。
”杜霰打斷他,“而且一旦離了崗樓便沒有結界,很難保證魅魔沒有在附近埋伏。
你還沒有完全恢複,在和喬柏會合之前,不能一個人走。
”
他說得有理有據,葉遙沒能拒絕。
“好。
”
春光傾瀉在小樓前,葉遙在房內悶了一日多,終于踏出房門。
他的力氣還沒有完全恢複,走起路來有些遲緩,杜霰在身邊為他引路,時不時偏頭看一下他的腳步,偶爾還想伸出手扶他一下。
但還是沒敢扶。
出了狹窄的山道之後,眼前便是連接天虞山和山下郡城的道路,天虞山和地界石的方向相同,他們又并肩一路走着。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雖然怪異,但好像一旦有誰開口打破沉寂,便會變得更加怪異,所以寧願保持現有的怪異。
這條路比想象中的還要長。
起初,葉遙恨不得立馬健步如飛,直接跑到地界石旁。
後來,走的時間越來越長,沉悶的氣氛逐漸變得和緩,他又慢慢放松下來。
“師尊。
”杜霰忽然喚道。
“嗯。
”
葉遙不由自主偏頭看杜霰,才發覺杜霰好像比自己還要高一點。
之前自己一直躺着沒有比較過,如今雙雙并行,他看杜霰已經不再需要垂眼,而是平視,甚至是擡眼了。
“我昨晚又想了一夜。
”杜霰道。
“……”他不會還要說什麽情意綿綿的話吧?
隻聽杜霰接着道:“等我飛升了,我就去天界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