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杜霰掏出自己賺到的幾塊碎銀子,捧到葉遙面前。
葉遙一時不知說什麽。
杜霰整日師尊長師尊短的,又是買酒又是買生辰禮。
他的生活不該圍着自己轉,即使他是自己的徒弟。
葉遙于是道:“你過來坐下,我問你一個問題。
”
聞言,杜霰收起銀子,開始正襟危坐。
葉遙看着他,溫聲道:“先前你執意拜我為師,是害怕自己被抛下,無人照顧,繼續孤身流浪。
如今你學了劍術,可曾想過自己的志向,想過将來要做什麽?總不能……一輩子跟着為師吧?”
客房內陷入沉寂。
杜霰默了許久,才道:“師尊,我想過。
”
葉遙示意他繼續說。
杜霰道:“我爹娘是在戰争流亡途中病死的,我已經快要記不得廬陽的老家是什麽樣的了。
”
葉遙內心一動。
“沒到閩越之前的路上有不少流民,我見到他們就像見到爹娘一樣。
我想幫他們,卻發現隻是杯水車薪。
”杜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後盡自己所能去幫更多的人,使天下再無戰火,百姓免受災禍。
”
這個志向很大,不容易實現。
但葉遙佩服他的想法,點頭贊許:“不錯。
”
杜霰雙目熠熠。
葉遙又道:“等你劍術學得差不多了,為師再教你用槍、用刀,看你适合哪種武器。
”
“好。
”
“回去吧。
”
杜霰起身開門,在門口停留許久,又磨磨蹭蹭轉回來,拘謹地看着葉遙。
葉遙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杜霰的耳朵又染上紅暈,說話也不太利索:“上次師尊為我渡護體障,說最長可以持續一個月,如今一個月快到了,不知失效了沒有……”
葉遙後知後覺:“我倒忘了。
”
他招手,杜霰立刻走上前來,葉遙将掌心放在他靈臺上探尋,發現上次渡過去的靈力果然所剩無幾。
他道:“确實失效了,我給你重新渡一個吧。
”
“好!”杜霰道。
客房內燃着客棧裏特有的安神香,還夾雜久久還未散去的離支仙酒香,令人心安。
葉遙盤腿坐在床榻上,杜霰靠了過來,膝蓋抵住他的膝蓋,主動把額頭送到他面前。
同上次一樣,這次渡法力同樣需要一炷香時間。
葉遙全程閉着眼,沒有去看杜霰。
杜霰的呼吸比上次平穩不少,額前的鬓發被撥開,随着靈力的波動輕輕撓着葉遙的眼角,總讓他忍不住想睜眼。
隻聽杜霰喚道:“師尊。
”
“嗯?”
杜霰道:“黃裳姐姐說她五百歲了,是真的麽?”
“嗯,她是碧溪灣裏的一隻黃鹂。
”葉遙回答。
杜霰道:“那她口中的遲舒仙子,就是那個在碧溪灣定居下來的第一位仙子?”
“是。
”
頓了頓,杜霰又緩緩道:“那你肯定比黃裳姐姐還要大了……”
葉遙隻好道:“我有一千歲了。
”
杜霰似乎被吓到,良久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那……師尊肯定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了。
”
葉遙道:“倒也沒有,多半時間都用來走路雲遊了,白活一千年。
”
他總感覺這次傳過去的靈力沒有上次那麽充沛,斷斷續續的,也許是兩個人的額頭貼得還不夠緊,導緻部分靈力流失。
于是他道:“你再貼緊一點。
”
“……需要多緊?”杜霰道。
葉遙也不知如何回答,隻好道:“盡量緊。
”
“好。
”杜霰道。
葉遙聽見床上的被褥輕微響動,杜霰似乎擡起身體傾身上前,用力緊緊抵過來,葉遙始料未及,先是感覺到靈臺處的法力有了強烈的波動,而後自己身體不穩,向後倒去。
他睜開眼睛,本想開口制止,卻撞到杜霰認真且深沉的目光,頓時忘了說話。
自己身後好像是一堵牆,杜霰的力氣太大,他的後腦估計要磕到牆上去了。
他混亂地想着,肩胛靠到牆上,後腦卻未如預料中一般,而是陷入一片柔軟中。
他才意識到杜霰是跪了起來,一隻掌心提前護在他身後牆上,以免他磕到頭。
而此時他還在用力,一手捧着葉遙的後腦,一手撐着身體,居高臨下盯着葉遙。
這小子的力氣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大了?是練了劍的緣故麽?
葉遙被盯得心神不穩,下意識擡手攀住杜霰的肩膀,艱難開口:“也不必如此使力。
”
杜霰神色微動:“好。
”
他的聲音也有些不穩,額頭上卻沒那麽用力了,稍稍放松了些。
葉遙推了推他:“可以了。
”
下一刻,杜霰松開額頭,繼續盤腿坐回床上。
他眼中帶着不易察覺的隐隐餍足,問:“師尊,這次也是一個月麽?”
葉遙緩過神,道:“嗯。
”
于是杜霰下了床穿上鞋,向葉遙恭恭敬敬行禮:“那徒兒先回去了。
”
說着他微微揚起嘴角,轉身開門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