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在屋裡叫人,外頭的幾個小輩互相對峙的敵意,一下就消解開了。
周小梅再不懂事,也知道姐姐和大嫂看起來不對付,而且她從未見過面善的大嫂有這樣橫眉瞪眼的時候,有些害怕地往周小芬背後藏去,擡起眼不解地看看她姐,又看看萬雲,不知道為什麼她姐非要大嫂做飯,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嫂明明前兩天還很樂意過來做飯,今天卻有這樣抗拒的态度。
她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周小芬朝李紅蓮的方向要笑不笑的模樣,收回自己的圍裙:“兩位客人,進去吧。
”
周長城面露囧色,除了剛開始那兩年周小芬對他這個外來寄居的人沒有好臉色,後面的幾年其實都是好言好語、互相關心的,大家相處得不錯,不然也不會提了幾次讓師娘替他操心結婚的事情,而且今天是他第一次帶媳婦上門,也有見家人的意思,被這一打岔,簡直是進退不得。
可無論如何,周長城想,他是一定要維護自己妻子的,跟自己貼心貼肺隻有小雲,而且對小雲來說,這次面對的全是陌生人。
盡管小雲的臉色堅定得看起來根本不需要人維護,可是夫妻一體,周長城天然就會站在她這邊。
或許在他的内心裡,師父師娘一家對他再好,也始終不是血親吧?
“走吧,師娘喊我們。
”周長城反應過來,也有點生氣,不滿地看了眼周小芬,小芬姐也太不客氣了,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給小雲不好看,小雲又沒得罪她。
萬雲其實已經不想進去了,不就是吃頓飯嗎?現在又不是饑荒年月,她和城哥雖沒有他們家條件好,可都有收入,一頓飯還是吃得上的,幹嘛要跑來受這種窩囊氣?
但裡頭李紅蓮還在喊,那聲音聽着似乎是躺在床上沒起來:“阿雲,阿城,快進來吃月餅!阿城喜歡吃甜的,小偉買了豆沙的,我給你們留了,等會兒記得帶幾個回去啊!”
師娘是師娘,周小芬是周小芬,萬雲隻好咽下周小芬的那些陰陽怪氣,又堆起一個笑臉:“師娘,您過節好,祝您團團圓圓,身體健康!”
自周遠峰住院後,李紅蓮的暈症每天都要發生,有時候嚴重,有時候輕微,下樓的時候,緊緊扶着牆不敢松手,一旦做久了家務也會頭暈,有時候本來沒事,走了一段路忽然又腳底漂浮如同踩着棉花,頭腦昏沉,隻得靠着哪裡歇會兒,生怕自己暈倒在路邊,這點暈,把她整個人都弄得緊張兮兮的。
所以中秋節前幾日,都是萬雲和魏嫂子輪流過來給李紅蓮和周小梅做飯的,一次做兩頓,小梅下學回來,熱一熱就能吃,她們倆兒也費事跑兩趟。
現在躺在床上,大概又是犯了暈症,萬雲擔擔子的時候,雖然被李紅蓮念過一次經,但始終記得師娘的好,師娘替她和周長城牽線,大太陽底下帶着他們夫妻找房子,都是人情,且師娘嘴硬心軟,對周長城是真的當半子看待的。
周長城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在師父家的吃飯桌上,周遠峰家中格局和擺設簡單,兩房一廳,房間門打開,除了師娘在,就沒見其他人了,于是朝着房間問:“師娘,小偉呢?”
“他去醫院陪他爸了,等會兒吃飯就回。
”李紅蓮閉着眼躺在床上,剛剛她在外頭切菜,切到一半,頭忽然又開始暈乎乎的,實在不敢再站着,換了周小芬出去做飯,自己進來躺下,躺了好一陣,這會兒才感覺好些,又喊,“阿雲!阿雲來扶我一把。
”
萬雲忙進師娘的房間,彎腰把李紅蓮扶起來,見她還閉着眼睛,有些擔憂:“師娘,要不去市裡的大醫院看看吧?”
縣裡的三個醫院都看不出她這點暈症,西醫說李紅蓮是因為年紀大了,容易低血糖,加上丈夫住院,家裡沒有個幫手,心情緊張,沒睡好上火導緻的;中醫也說是年紀到了,肝腎不調,氣血不足,給她開了幾幅中藥在吃。
可效果都不見多好。
李紅蓮哼唧兩聲,等那陣暈慢慢消去,這才緩緩地睜開眼:“小芬和小偉也這麼說,可你師父還在醫院,日日要人看着,叫我怎麼放的開手去市裡看病?”
萬雲不吭聲了,人家家裡自然有打算,她還是少給人家出主意了,萬一又扯着周長城這個“半子”的身份不放,讓他夜夜都去陪護,那才是要命了,尤其是那個奇怪的周小芬,要是她萬雲有哪句話說得不對,說不定态度會更奇怪。
把李紅蓮扶出來,周長城也過來,攙着李紅蓮在椅子上坐下,把自己帶來的東西一一給她看,還特意說了桂老師也寄了月餅來,不過僅僅隻說了月餅,來之前,小雲特意讓他别說還有其他東西。
李紅蓮一聽是桂春生寄來的,立馬就讓他們打開,說要吃吃廣東的月餅是什麼滋味兒:“桂老師真是有心了,這麼多年還記着你。
”
吃完後,李紅蓮喝口水,開口說:“是太甜了些,适合你們年輕人吃。
小梅,來吃一塊。
”
周小梅一早就看着大哥大嫂手上提着的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