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用膳,看了看表演。
她最是期待的是今夜的煙花。
是她專門讓彩雲準備的,往年覺得鋪張浪費,便取消了這個環節,如今顧星栩在,自然是要讓顧星栩看到最好的。
城牆上。
顧星栩看到虞美人手裏捧着一盆花,笑着與之打過招呼後,便站在沈清言身側等着時辰已到。
原本宮門之外也聚集着一大群百姓,都是聽說了今年宮裏會放煙花,都趕來看了。
往年女皇陛下可不會這般大辦。
都聽說,女皇陛下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想必是高興才辦的這場煙花秀。
殊不知這隻是她們的女皇陛下,為了博得美人一笑特意安排的。
随着鐘聲響起。
嘭……嘭……
煙火升起。
“新年快樂,清言。
”顧星栩湊近沈清言的耳邊低聲道。
沈清言側頭看向顧星栩,露出一個年少時的微笑,大聲對着顧星栩喊道:“新年快樂,顧星栩。
”
這一刻沈清言隻是她自己,不是皇帝,不是大永的女皇。
顧星栩看到沈清言眼裏的淚花,也笑了出來,隻是這笑卻是苦笑。
自己的身邊人怎麽會察覺不到。
清言該是一早就算到了自己的離開的時間。
兩人在煙花下相擁。
——————
回到寝宮,沈清言坐在梳粧臺上,梳理着自己的頭發。
顧星栩走了過來,接過沈清言手裏的木梳,輕柔地給沈清言梳理着長發。
半響才開口道:“清言,我時日無多了。
”
“你要回去了?”沈清言問道。
顧星栩忽然覺的說到自己要死的時候,她便想笑,可如今這個時候,可不是發笑的時候,隻能強忍着,雙肩顫唞着:“不是,我要死了。
”
沈清言以為是顧星栩哭了,趕緊起身查看。
吓得顧星栩趕緊抱着沈清言,不讓沈清言看見自己。
“星栩,別哭。
”沈清言看不到人,隻能輕拍顧星栩的肩膀安撫着。
隻是這句話,讓原本還在發笑的顧星栩哭了出來,沈清言渡過了情劫,就不會是沈清言了,是玄微神尊了。
她的清言就要消失了。
顧星栩笑不出來了,她的清言。
抱着沈清言的手越發用力,沈清言被抱着生疼也忍住了。
“清言,我舍不得你。
”顧星栩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她的确舍不得沈清言,如果不是天宮裏有人要害沈清言,她定然不會這麽早把沈清言送回去。
她恨自己護不住沈清言,日後一定不能在那般鹹魚,一定要勤加練功。
沈清言的眼淚打濕了顧星栩的後背,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怕自己的聲音全是哽咽。
“清言,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不吃飯,再忙也要吃,也不要累。
”顧星栩一字一句地囑咐道,她不知道沈清言到底會多久才能渡劫成功。
氣氛都到這裏了,顧星栩覺得自己此時離開效果會更好。
顧星栩慢慢推開沈清言,親上了沈清言的額頭。
沈清言感受到自己額頭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而後眼眸向下,發現顧星栩的身體在開始變得透明。
“星栩。
”沈清言拉住顧星栩的手,拉得很緊。
好似這樣拉住沈清言,顧星栩便不會消失一般。
“清言……”随着顧星栩的話音落下,顧星栩整個人消散在空氣裏。
沈清言想要伸手去抓住什麽,卻落了個空。
帶着凄厲的聲音在殿內響起:“不要……不要走。
”
等待着沈清言的隻有滿室的寂靜,跟外面熱鬧的除夕夜形成對比。
冷風吹開了窗戶,沈清言就這樣趴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打在她身上,顯得格外脆弱。
顧星栩成隐身的樣子站在沈清言身後看着這一切,她多想去給沈清言關上窗戶。
伸出去的手,生生地收回來,長痛不如短痛吧。
“噗……”沈清言傷心過度吐出了一口血來,吓得顧星栩想要上前去扶沈清言。
想到了司命的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己護不住沈清言。
沈清言等了半響,屋裏還是沒有動靜,她這才相信顧星栩真的已經消失了。
不然,自己都吐血了,顧星栩不可能不出來的。
“哈哈哈哈哈……”沈清言像是瘋了一樣大笑起來。
明知有這麽一天,可真到了這天,她還是覺得心絞痛得厲害。
顧星栩站在沈清言身後,任有眼淚劃過自己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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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幾日顧星栩都以隐身的狀态跟在沈清言身後。
看着沈清言從宗室裏領了孩子回來,立為儲君。
開始清算起宗親,好似自己時日無多了一樣,安排自己身後來了。
宋玄甲看着比自己小上那麽多的沈清言,眼睛裏一絲年輕人的光芒都沒有了。
又結合這幾日都不曾見過顧星栩,多少也猜到了是顧星栩離開了,沈清言才會如此。
“宋将軍,你護朕登基,坐穩皇位,定然也能護住新儲。
”沈清言的話,讓宋玄甲心裏有了不祥的感覺。
她感覺沈清言随時都要駕崩,不得已強硬地讓太醫來給沈清言把脈。
結果,還真是時日無多了。
“陛下,您……”宋玄甲想對這個自己看着成長起來的女帝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沈清言的這輩子很苦,這輩子都沒有為自己活過,但是她又撐起了整個大永國。
“無妨,人生死有命,還請宋将軍勿要難過。
”沈清言笑着安撫宋玄甲。
此後的幾日,沈清言都盯着顧星栩的畫像看,好似顧星栩就在自己身邊的一樣。
一日夜裏。
沈清言趴在桌子上顧星栩的畫像上睡着了。
顧星栩終是沒有忍住,給沈清言披上了一件外衣,看着沈清言留下的眼淚,把畫像暈染了。
不知道沈清言醒來會不會難過,顧星栩卻也隻能在沈清言醒來之前把衣服收回去放好。
沈清言看着被自己的眼淚暈染開的畫像,半響,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良久,才把畫像卷起來,進了內殿。
走到一處架子前,轉動了一下擺件,架子後赫然還有另外一個空間。
顧星栩見此都驚了,沈清言被自己還有一個空間。
跟着一起進去,才知道沈清言為何不讓自己知道還有這麽個空間了。
隻見裏面全是挂着自己的畫像。
從落款時間上來看,可以追溯到十年前,最近到一副就是自己那日在窗邊偷看到那副,不過有些畫毀。
沈清言把手裏的畫按順序挂了起來,便穿梭在這滿是畫卷的密室裏。
“可惜了,你們也要跟着我進入皇陵了。
”沈清言看着上百張畫卷小聲地說道。
顧星栩看到沈清言又流淚了,心疼得想要上前抱着沈清言,告訴她自己還在。
可是她不能這麽做。
——————
沈清言沒能熬到春天。
在入春前駕崩了。
顧星栩看到沈清言的魂魄飛天空中,卻沒有追上去。
她的心裏,至此,沈清言已經死了,天上的是玄微神尊。
仗着自己是隐身的狀态,顧星栩踏入了沈清言的棺椁裏,與之躺在一起,看着棺椁蓋上。
一同進入皇陵。
也算是生者同衾,死則同穴了。
顧星栩留下自己一到假身陪着沈清言的肉身,最後一次親上沈清言的眉心,離開了皇陵。
司命給她留了回去的路,她不用穿過天火回去。
走到林間小道上,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元永?”顧星栩皺眉道。
元永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元永笑着道:“別來無恙,星栩上仙。
”笑意達不到眉眼,一看就是笑裏藏刀。
顧星栩忽然渾身發冷,沈清言……
之前一直想着玄微是元永的姐姐,元永不會害玄微,如今看來,真正的幕後真兇就是元永。
“貓妖是你控制的?”顧星栩質問道。
元永一臉疑惑盯着顧星栩道:“什麽貓妖?本君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私自下界,還不快跟本君回去收罰。
”
顧星栩看着元永一臉認真的模樣,看起來好像真的隻是來逮自己回去。
“你若是現在跟我回去,本君便不追究司命上仙的罪則。
”大家都知道顧星栩最是講義氣,能自己扛的事,絕對不會連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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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栩沒有動,元永有些急了。
“若是因為耽誤了玄微神尊的歸位大典,本君饒不了你。
”元永神色有些急切,像是真的很在意玄微的歸位大典。
顧星栩聽到玄微的歸位大典,也有些意動,現在趕回去應該來得及。
便擡腿走上前去,心裏想着玄微會不會記得人間沈清言的事。
倒是玄微是不是沈清言?
絲毫沒有察覺到元永在身後開始蓄力。
擋。
“元永,你真當我是傻子嗎?”顧星栩後滑出一段距離。
給了半身神魂之力,元氣大傷,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元永如此霸道的攻擊。
若是以往,元永都不夠看的。
“玄微向來帶你不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顧星栩罵起來元永來,也是向來怎麽狠怎罵了。
“哼,她隻不過是在贖罪而已,她做了什麽。
你知道嗎?你們這些蠢貨都被她騙了。
”元永像是找到一個宣洩口,一邊和顧星栩打,一邊說着玄微的不是。
“騙了?那也比你這個假仁假義的神君強。
”顧星栩這句話是實話,玄微的作為在天宮是有目共睹的。
元永跟顧星栩一個對掌,雙方都後退了幾步,顧星栩還吐出了血來。
“她才那個不仁不義的人,你知道什麽,她用我親姐姐的命去換取了冥界與天界的和平。
”元永的話,讓顧星栩一下子想到她還沒有出生的混戰時代。
那個時候死幾個神仙不是很正常?
顧星栩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跡道:“不懂你在說什麽?神仙本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不然人間因何供奉與我們。
”
“果然,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元永說完這句話,再次與顧星栩打起來。
顧星栩因為失去了半身神魂之力,完全打不過元永,慢慢地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元永最後更是偷襲顧星栩的後背。
顧星栩被打倒在地。
元永慢慢地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顧星栩道:“既然你說做神仙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那你跟着玄微一同去死吧。
”
聽聞元永的話,顧星栩狠戾地瞪着元永,像是要把元永吃了一樣。
“你還不知道吧,玄微這輩子都別想回天宮了,我在她歸位的路上放了點東西。
”
“不過,我也沒有想到,你居然這麽弱,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抗過三十六道天雷的。
”
元永以為顧星栩會難纏一點,結果發現居然不過如此。
顧星栩沒有啃聲,她不會告訴元永自己的半身神魂之力在沈清言身上,或許沈清言還有救。
“慢慢等死吧。
”元永封住了顧星栩的五感,想讓其慢慢在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