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地平靜地走過來,牽住了蘇宣的手。
已經這麽狼狽又不安地喜歡着,已經喜歡到賭上一生不幸福和不安定的可能,沈朝卻還是不敢握得太緊,随時允許蘇宣放開他的手離開。
蘇宣仰着頭眨了眨眼睛,他呼出一口氣放下頭來,平視着杜目:“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個?”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聲,眼眶裏有淚,卻很無所謂:“就這?”
杜目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蘇宣輕笑一聲,這笑在他的臉上顯得輕蔑又諷刺,他很少露出這種不溫和的表情,但露出的時候也毫不違和:“杜目,沈朝一點都不像杜泷,我也不是雲潔瑩。
”
“沈朝從來都不會試圖去傷害我,而你,杜目,你隻不過是嫉妒沈朝而已,你像一個小醜一樣嫉妒着沈朝,嫉妒他從那種非常規的家庭裏生長出來仍然可以成長得那麽優秀,站在光明正大的燈光下,迎接千萬人的熱烈喜愛,嫉妒他可以靠自己一個人走出來,不依靠任何人地去認真地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認真對待屬于他自己的人生……”
“杜目,你嫉妒沈朝現在都可以被愛,也可以去愛,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屬于他的另一半,你以為折磨他,就能讓這個世界上多一個和你一樣可悲地變成杜泷的人渣嗎?”
杜目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地和蘇宣對視着,他放在病床上的手緩緩收緊。
蘇宣語氣毫無波瀾:“不會的,你無論把自己受到過的痛苦再怎麽施加在沈朝身上,他也不會變成下一個你,變成下一個杜泷,你就是你,沈朝就是沈朝,你再怎麽翻來覆去地折騰,你也不能把他變成另一個人。
”
蘇宣淡淡的:“你再怎麽去折磨別人,你也走不出來,杜目,變成杜泷的不是沈朝,是你自己。
”
“你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現實,去面對你該面對的東西,也非要別人陪你一起待在不見天日的地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沒有真愛嗎?”
蘇宣擡眸看向低着頭一言不發的杜目:“雲潔瑩前輩,沒有這樣教過你通過害別人來纾解你自己內心的情緒吧?”
杜目陡然面目猙獰起來,他撐着床欄想要下來,頸部青筋崩出,血絲浸透眼白,居高臨下又咬牙切齒地擊打着床欄:“不準和我提起她!!”
他好像一頭被困在病床上竭力掙紮的困獸,杜目一撐起來,黑色的彈性皮帶就把他猛得拉回束縛在床上,杜目明明身上還有傷,卻還是掙紮到把這個彈性繃帶繃到發直發白了。
杜目陰森森地看着蘇宣,字句幾乎是從齒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她沒教過我!她死前半年都不願意見我!因為我不讓她死!因為我不給她自殺的藥!她連一封遺書都沒留給我!”
杜目的喘氣聲很粗,他又緩慢頹然坐了回去,忽然像是有病一樣笑起來:“……蘇宣我告訴你,她也曾經這麽相信過杜泷,就像你現在相信沈朝一樣。
”
“她做了一輩子好人,的确誰都沒有傷害過,但還不是死得那麽可憐。
”
蘇宣頓了,他平視着杜目開口道:“杜目,雲潔瑩老師她做好人,不是因為想活,是因為想給你積德,杜目,你真是不配有雲潔瑩這麽好一個媽。
”
“柳蔓受她囑托嫁了杜泷來護着你,關芊芊一直留在杜泷周圍替你打點,你以為是你配嗎?不過是她忍着那些痛苦茍延殘喘地活着,拼命給你結下的善緣罷了。
”
蘇宣又靜了靜:“雲潔瑩死前唱的最後一首粵劇,叫做《賣肉養孤兒》,你應該聽過,這劇目講得是一個女子因為遇人不淑而淪落風塵,但最後靠着出賣皮肉養大了自己的兒子,最後因為重病不治而死,在死前這女子還在一直讓她兒子不要管他她,他好好活着,端端正正地長大,就是她這個做母親最大的欣慰。
”
“雲潔瑩都沒有後悔過嫁給杜泷生下了你,她費盡心思地養大了她的孩子,最後走到走不下去的地步才求死。
”蘇宣嗤笑一聲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杜目,“但誰能知道,她養大的又是一個杜泷呢?”
蘇宣推開病房的門離開之前,杜目頭後仰靠着牆,突兀地嗓音嘶啞地說了一句:“那個砸到你的……小雲的屍體不會砸死人。
”
“裏面全塞的……是藥丸。
”
隔了一會兒,杜目恍惚迷茫地問:“你不害怕沈朝嗎?你不害怕他這種人在一起……他會傷害你嗎?”
蘇宣輕輕地笑了笑,他推開了門,氤氲的光線逆着落在他柔和含笑的臉上:“可能是因為他比我更怕我受傷和出事,我就沒那麽怕了吧。
”
杜目嗤笑:“他說不定會像杜泷那樣,把你鎖在一個小洋樓裏,讓你日日夜夜隻能看着他。
”
“那也挺好。
”蘇宣聳肩,“我和他還沒渡過蜜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