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見不到好人,見多我這種臨陣脫逃的懦夫,見多了杜泷馬河東這種人,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好人了。
”
“他把我當朋友,但我跑的時候,也沒和他打過招呼,也沒想過他的處境。
”王木哲苦笑。
蘇宣聞言沉寂良久,他心內一時唏噓。
他曾經也怕付暮走了岔路,所以對剛剛王木哲那句杜目走了岔路感觸頗深,有點兩個老父親吐槽自己不懂事的背時兒子的味道。
蘇宣靜了靜。
蘇宣說:“我也有一個朋友,受過UK很多不該受的折磨,都面目全非了。
”
“我也怕他走岔路,但後來發現他自己雖然難受,但走得好好的,走得筆直,我擔心他反而是作踐他了,是不相信他了。
”
“我還有一個朋友,被折磨得說不出話,唱不了歌,在地下酒吧裏打碟呢,現在也走出來了,我也沒見他往岔路裏走。
”
蘇宣停了一下,擡眸直視王木哲,語調一點起伏都沒有:“師兄啊,是這樣的,人要是不想走岔路,是怎麽走都走不進去了,不是走進了岔路,是你非得要走這條不好走的路,折磨自己不說,還要去折磨別人,那怨誰呢?”
王木哲愣愣的,蘇宣的目光淡淡的:“沈朝當年身上全是岔路口子,我也沒見他往裏蹦跶,王師兄,如果你想拉杜目一把,你就去拉,如果你不想,就別耽誤我給沈朝,給我朋友和杜目算賬,杜目欠他們的,我全都不會放過。
”
王木哲長出一口氣,他靜默許久,才道:”你說的也對。
“
……
王木哲和蘇宣聊了小半夜杜泷和馬河東這兩人的事情。
蘇宣很好奇,為什麽UK要力捧馬河東,王木哲的說法是,杜泷個人很喜歡很欣賞馬河東的電影。
蘇宣簡單概括,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杜泷在一些很老舊的采訪裏狀似開玩笑地說,他提前看了馬河東的電影《小蘭》的樣片,然後在馬河東拍的電影《小蘭》中,對雲潔瑩一見鐘情,後來才會和雲潔瑩賭那一場,沒想到贏得佳人歸了,當時還一度傳為佳話。
蘇宣頂着個黑眼圈上臺宣傳《珠寶大盜》的時候,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都還在起雞皮疙瘩。
《小蘭》那種蘇宣看了倒胃口,不寒而栗的電影裏,杜泷竟然能對裏面的形容慘淡狼狽的雲潔瑩【一見鐘情】?!
說的不好聽一點,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
杜泷這他媽的都不是起意,完全就是起了歹心,杜泷對看到了雲潔瑩被強迫戲份的第一反應是要和雲潔瑩賭一場,還要讓她嫁入家門,還一副很看得起雲潔瑩的樣子,完全他媽的就是刷新了蘇宣的下限。
這他媽是畜生嗎?畜生都不如,畜生都知道看見自己配偶被強迫了要去打人家,而不是硬着根jb想着我也要來一發。
蘇宣聽完之後一晚上都沒睡好,夢裏都是雲潔瑩無助哭泣的臉。
但是蘇宣在工作宣傳的時候,還是保持住了露出營業式的微笑,對着下面揮手,他雖然是男三,但是在錢阿姨理直氣壯的偏愛下,和王木哲一起站在c位,閃光燈刺目得蘇宣想流淚,他挺久沒經歷過這種站在最前排呗攝像頭怼着臉拍的時候了。
上一次還是《四合院》。
他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場試映會很快結束,錢淮加班加點地把一整個劇組打包到下一個點,蘇宣中間還抽空去參加了一個節目,行程忙得堪比投胎。
等在這個點的試映會結束之後,蘇宣回到酒店倒頭就睡,一覺睡到淩晨六點,一醒來剛洗漱好他就接到《春日潔雲》劇務人員的電話,讓他下周盡快進組。
蘇宣出組還沒一個月呢,又要被甩進去了。
蘇宣應了一聲好,心裏哀嘆行程又要拉快了。
他現在已經是以宇宙第一速度在趕行程了,要是再快,那就得脫離軌道進入大氣層了。
在錢淮的罵罵咧咧中,蘇宣飛速拉快跑場的速度,趕完之後就光速進組了,他打電話讓燕剛到劇組裏來。
燕剛倒是反應挺奇特的,說還有一點事兒,要處理了才能過來。
剛哥說話一向直爽,做什麽就直說,從來不會有這麽模糊的【我有一點事兒】這種說法,但是蘇宣忙昏了頭,也沒有多想,自己一個人先進組了。
這次《春日潔雲》開拍的地方,蘇宣很熟悉——就是他和沈朝當初來過的小洋樓。
蘇宣一進去,就發現劇組的氛圍不對。
底樓的正中間的皮質沙發上坐着一個梳着大背頭含着雪茄的男人,他雙手合十放在茶幾上,穿着量身定制的深色西服,腕表上一圈碎鑽,鼻子下蓄了胡子,人模狗樣,衣冠楚楚,對坐在對面的關芊芊微笑的時候,有種漫不經心的談判風度。
而坐在對面的關芊芊臉色蒼白如冰,唇淡到無色,在昏暗的打光下都有些半透明了,她的頭發被剪了之後燙了,堆在鬓角邊,顯得臉小得可憐,她攥緊雙手,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聲音艱澀幹啞:“杜泷。
”
杜泷微笑起來:“我來看看你,小雲。
”
馬河東喊一聲:“卡!杜目,關芊芊,這一幕過了!”
蘇宣才猛得回過神來,他剛才胸口被沉沉壓住,幾乎喘不上氣來,目光怔怔地投向了坐在沙發上的杜目。
或者說是杜目扮演的杜泷。
杜目和蘇宣在百科和資料裏看到的那個UK大股東杜泷,幾乎一模一樣,相似到了讓人汗毛直立的地步。
就算這下出了鏡頭,杜目就那麽溫順地低頭讓化妝師給他補妝,旁人都會不自覺地避開他,因為他和杜泷實在是太過相似,這種對老闆的敬畏不自覺地延續了下來,讓人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隻有坐在沙發上的關芊芊毫不拘束,她一點也不像是剛剛戲裏那麽倉皇局促,而是面帶笑意地對蘇宣招了招手,打招呼道:“蘇老師來了啊。
”
蘇宣走過去,點點頭:“關老師,我今天進組。
”
杜目聞言也微微側過頭來看向蘇宣,他笑得很柔和:“蘇老師,好久不見,有幸和你合作。
”
蘇宣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微微颔首,移開目光敷衍道:“你好。
”
蘇宣連名字都沒有說一個,也不知道是在給人打招呼還是給鬼打招呼。
他對杜目态度實在是好不起來,新仇舊怨加在一起,能維持平常心拍完戲再算賬算是很不錯了。
關芊芊笑道:“今天沒有蘇老師的戲,明天一早有,蘇老師也來過這裏了,不需要熟悉這個地方,要回去休息嗎?”
“蘇老師,不想和我聊聊嗎?”杜目忽然笑眯眯地說,“畢竟蘇老師演的可是我,不想知道我本人是怎麽想的嗎?”
蘇宣很想直接說不想,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背後的馬河東就開口了:“你們兩必須要多聊。
”
馬河東推了推自己的方框眼鏡,臉上帶着欣賞的笑看向杜目:“杜目,你把你爸爸演得很好嘛,入木三分,剛剛在鏡頭裏我都分不出到底是你,還是你父親在演戲了。
”
杜目說:“我觀察得多,所以演得像,倒是關老師,也把我母親演得很像。
”
關芊芊笑意不減道:“我觀察潔瑩也很多,不會比杜目觀察父親少多少。
”
馬河東聽得頻頻點頭:“你兩演得都很好,教教蘇宣,他還差點,蘇宣,要和杜目多聊,多觀察他,我把你們的房間排在一起了——”
他和善地笑笑,鏡框下面的眼睛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出來般公式化:“——你們可以住在一起,多多交流,蘇宣,不要把杜目演得太差。
”
蘇宣:“……”
操,他和杜目住一起?!?不怕他暗鯊這貨嗎?
蘇宣焉頭搭腦地回酒店收拾東西了,剛到酒店他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是燕剛的,說人要到了。
蘇宣:【我在門口等你】
回複完短信之後蘇宣頭後仰,他靠在酒店房間門口放空意識,手指上套着鑰匙無意識地轉,他拉下了一點口罩露出了口鼻,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疲憊地發呆。
蘇宣不想進去這個被安排好的房間。
連日的高強度的工作把他消耗得差不多了,蘇宣接連好幾個月都是連軸轉的,之前在《九流》裏拍戲也很累,但是蘇宣隻要遠遠看一眼沈朝,他就能很快充電充滿,活力滿滿地繼續演下去。
但是在離開《九流》劇組之後,蘇宣就不停地,不停地面對這些負面的東西,工作一茬接着一茬,在每個地方都能看到和UK有關的人和事,裏面的人和事無一例外都是痛苦到麻木的,連落淚都不會了,好似毫無希望,看不到任何出路。
蘇宣覺得自己好像在不斷下墜的深井裏,隻能聽到自己滑落的氣泡聲。
他有時候就會想沈朝,想要見到他,想沈朝當初一個人在對賭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從靈魂到肉體的疲憊。
沈朝是怎麽做到,贏了之後,又那麽雲淡風輕地向自己走來,說要帶自己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