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憋不住哭了出來：“他不能就這麽毀了！！！”
宋筱似乎在跺腳，哭聲顫抖得不行：“我不同意！！！”
……
飛機平穩地滑行下去，蘇宣被寧欣揚拍了拍肩膀醒了過來，他戴好了口罩，揉了揉眼鏡打開手機，消息的震動音差點震動得滑到座位下面去，蘇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機起碼震動了快一分鐘才停下來。
怎麽回事？！他當年穿彩虹旗長裙去參加遊行的事情曝光了？！
蘇宣打開手機，臉上的所有表情漸漸消減下去，最後隻剩下一片空白。
蘇宣最後轉身就跑，行李都沒有拿，寧欣揚手忙腳亂地背着包裹追他，問：“怎麽了？！”
蘇宣深吸一口氣，他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最後眼眶發紅，下嘴皮一直抖一直抖，才哽着咬牙蹦出了幾個字：“……沈朝出事了。
”
寧欣揚一呆。
蘇宣摁滅了自己的手機，寧欣揚看到蘇宣手機上面是一篇長文章——【沈朝腰部疑似受重傷，客觀分析他是否還能在網劇中重現那出神入化的一劍？】
是剛剛蘇宣參加訪談的那個主持人發的。
蘇宣機場都沒出，買票帶着寧欣揚一路瘋狂地趕到沈朝在的醫院，劉胖胖讓他先冷靜下來不要去妨礙沈朝那邊蘇宣都沒聽，氣得劉胖胖一直罵。
等趕到這邊的時候，醫院門前已經全部被記者包圍了。
蘇宣是繞了後門讓華納帶他上去的，他來這邊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個小時了，他喘着粗氣問華納：“沈朝怎麽樣？”
華納有些恍然：“我也不知道，拍了CT，醫生說是腰椎骨折，說要做手術，但這裏做不了，需要轉院，但下面全是記者，擡出去沈朝就曝光了……”
蘇宣吐了吐氣，他跑得一身都是雨水，也不擦，問：“我能進去看他嗎？”
華納點點頭：“宋筱也在裏面，你進去吧。
”
宋筱坐在小闆凳上，她還沒換戲服，嚎啕大哭，雙手都在打擺子：“沈朝，他媽的，怎麽能這麽罵你啊操他媽的！！關你屁事啊！！你為什麽不讓我說我懷孕了啊！！！”
蘇宣推開門的手頓住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手掌心擦了一下眼淚：“你是他幹爹，它也算是你半個崽，為了你提前曝光一下怎麽了？！”
沈朝打斷她的話：“你不想說，不是嗎？”
“你本來想拍完之後好好結婚，把你喜歡的那個人和孩子都藏好，保護好他們不受傷害。
”
宋筱眼淚一直掉：“那你怎麽辦？他們說你耽誤拍戲進度全他媽是狗屎，如果不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
”沈朝轉頭看宋筱，他目光很寧靜，“你拍得很好很好。
”
宋筱又無法自拔地嚎哭了起來。
蘇宣敲了敲門，宋筱擡眼一看，擦了擦眼睛，神色凄慘地出去了：“蘇宣來了，我不吵你了，你們兩聊吧。
”
走到門口，宋筱又擡手擦了擦腮邊的淚，輕聲道：“蘇宣，我真的很謝謝你能來，你可以多……陪陪他嗎？”
蘇宣靜了靜說：“如果他需要的話。
”
蘇宣一步一步地挪過去，他坐下之後先偏頭調整了一下呼吸，他怕自己忍不住會哭了出來。
沈朝臉色雪白，被換了衣服，但是整個人看着莫名虛弱，沈朝一向是很靜的一個人，但不是這樣的靜到沒生氣，沒力度。
蘇宣竭力保持平和：“怎麽樣了？”
沈朝半垂眼簾：“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蘇宣還是沒憋住，他眼淚源源不斷，他哭得哽咽又想要保持風度，但出口的話卻直接得不行，“我為什麽不能來？”
蘇宣吼了這一句之後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态，別過來深呼吸了兩下平複情緒，他擡手擦了一下眼睛。
沈朝似乎被蘇宣哭得懵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解釋道：“……太突然了。
”
蘇宣哭得覺得自己很無理取鬧，他捂着臉低着頭，斷斷續續地說道：“……手術……你什麽時候轉院？”
沈朝搖頭道：“不一定非要手術，《九流》等不了我那麽久。
”
蘇宣愕然了：“你還要繼續拍？！”
“可能會有一定後遺症。
”沈朝點頭，“但我已經習慣了，沒什麽。
”
他放在床上的手指撚動了兩下，沈朝的目光落在蘇宣的側臉上深邃柔和到不可思議，他最後伸手揉了揉蘇宣的頭，沈朝對視着茫然的蘇宣，沈朝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放松的表情：“所以別哭了，等我回組就好。
”
“看你哭比我躺在這裏，難受。
”沈朝輕聲說。
————
蘇宣木木地走出了病房，頹然往後一坐癱在了病房外的長椅上，他對面坐着的是是宋筱和華納。
宋筱着急地問：“蘇宣，沈朝怎麽說？”
蘇宣呆呆地把頭擺正看向宋筱：“他說不要讓你出現在任何公關方案裏。
”
宋筱急道：”但這件事本來我就有錯，如果不是我懷孕了又來拍這個電影的女主，又遇上泥石流摔跤連累沈朝……“
蘇宣緩慢地搖頭：“按照你這樣的說話，宋筱，我也有錯，我才是錯最大的那個，如果不是我替換了王影帝，你們拍攝進度一定會快很多，就可以提前離開避免泥石流了。
”
宋筱脫口而出：“這怎麽能怪你呢？！”
蘇宣定定地看着宋筱，宋筱在蘇宣的目光裏一點一點地軟了下去，無力道：“……我知道了，那輿論現在怎麽辦？”
蘇宣張了張口，他似乎很難發出聲音，但最後還是艱澀地出口了：“……沈朝說，他要繼續拍下去，不做手術，保守治療，輿論他會召開記者發布會……”
宋筱和華納都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宋筱無法置信地反問道：“你說什麽？！”
蘇宣呼出一口氣，他低着頭：“他已經決定了，華導準備一下發通告宣傳吧。
”
“等等？！我不同意！！”宋筱一下就站起來了，她氣得都蹦了兩下，“他怎麽能這麽亂來？！沈朝知道這樣做會帶來什麽後果……”
“後遺症。
”蘇宣平靜地打斷了宋筱的話，“他知道的，但是沈朝說，他既然已經演了，沒有非辭演不可的理由，他想演完。
”
宋筱愣愣的，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喃喃的：“就算是有腰椎後遺症，以後再也沒辦法演出那麽驚豔絕倫的動作戲，也沒關系嗎？”
蘇宣的手緊握成拳頭：“嗯，沒關系。
”
有很多因為傷勢和疾病退圈的演員，他們或許曾經光芒四射，但在受傷之後，無論是茍延殘喘地在繼續掙紮多久，都是很狼狽的姿态，因為會有很多人把現在的他們和曾經的他們進行比較，唏噓感嘆到就是不如當時好，他們每在這個圈子裏多留一分鐘就會多一分難堪。
其實誰不知道呢。
沈朝也知道，他曾經有多麽光芒萬丈，未來就有多少人人憐憫或者唏噓，手術治療之後也不一定能耐受那麽大強度的動作戲。
所以他想至少演完自己最後這一部，然後再繼續平靜地隕落下去。
等華納去和星文化的宣傳部聯系的時候，宋筱看着蘇宣：“你沒有反對他的這個決定嗎？”
蘇宣想了想：“反對不了，我想了想，如果是我，大概也會演完吧。
”
宋筱含着眼淚不解地質問：“為什麽？這隻是一部網劇而已。
”
“我不知道沈朝是怎麽想的，但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是因為沈朝在吧。
”蘇宣垂下眼睫說，“這是我和沈朝四年之後搭配的第一部戲，挺有紀念意義……怎麽樣都要演完吧，想到屬于自己的戲份後來又讓給別人，會很不甘心。
”
宋筱愣了一下。
她明白了沈朝為什麽一定要演了，因為蘇宣在。
蘇宣還在演，沈朝等了四年的一個合作機會，錯過了又不知道要多少個四年才會有了，沈朝也會不甘心吧。
他那麽控制不住地急切把蘇宣從王木哲在的劇組裏帶回來，就好像是害怕蘇宣跑了一樣，他怎麽甘心退出啊。
蘇宣想着覺得有點好笑，他現在有點理解王木哲的心情了——這種自己塑造過的角色，要是退出被另一個人塑造，如果另一個人也得到了沈朝的認可，自己也一定會超級不甘心。
宋筱終于想通般地往後仰倒，她擦擦眼角的淚，有點難過地笑了起來：“我想起沈朝和我拍《馬上灰蹄》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他也經常受傷，醫務室還有他的專門急診，但是最後也是一定要演下去。
”
宋筱看向蘇宣，她目光裏有淚，又有好笑：“他和我說，他自謙待過的一個的劇組，劇本在不過審的邊緣，全組混亂得一塌糊塗，大家都想走，隻有一個演員不跑，然後這個演員在大街上抓住了沈朝，說他很合适，要沈朝演他的男朋友。
”
蘇宣一愣，就聽見宋筱接着說下去：
“他沒有同意，這個人就一直一直磨他，最後他進組之後有種被詐騙團夥騙了的感覺。
”
蘇宣：“……”
看吧，當初沈朝絕對是把他們當成詐騙團夥了！
宋筱看着蘇宣：“然後沈朝問這個演員，為什麽一定要待在這裏，這個人和他說——”
“既然演了，就要演完啊。
”
蘇宣忽然怔住了。
宋筱笑起來，她對着無知無覺的蘇宣說：“沈朝在和我拍戲的時候，每一天都在和我聊這個演員，他說如果有一天可以再合作，他一定——”
——他一定會和蘇宣說，當時給你微信是希望你加，不是導演加，騙子蘇宣。
騙子蘇宣直到出組的時候，都沒有加過沈朝給他的微信號，他并不知道，沈朝一直等到他離開位置，都沒有等到某個人的好友添加信息。
蘇宣加了全組所有人的微信，唯獨漏掉了最開始給他微信號的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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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納和星文化商量好了之後，和制片方和投資方的代表人又緊急開了個會議，最後同意了沈朝的方案——不退出劇組，開記者發布會。
然後給沈朝找替身。
沈朝本人是很少用替身的，拍《馬上灰蹄》的劉嬷嬷一點都不喜歡用替身，宋筱跳民族舞和沈朝的箭術都是硬生生給學會的，後來沈朝也就養成了習慣，很少用。
但眼下這個關節點，沈朝身上有傷，後面還有一些高難度動作戲，武術替身是肯定需要的。
官宣了沈朝不退組之後，星文化的宣傳部又經歷了一波大規模的反撲——這次對方就有點急眼了，被看出了端倪，星文化查水軍工作室IP的時候查到了。
是UK下水了。
UK，全名ukulele，是尤克裏裏的意思，是一家中外合辦的主打音樂和影視傳媒的公司，同時還投資酒店和一些其他行業，在港和國外都有總部，算是歷史很悠久了，樹大根深，背後勢力複雜，還是王木哲的前東家。
除此之外，UK還和星文化有個不為外人道的糾葛。
星文化當年一力主張挖沈朝和王木哲過來的執行董事柳董事，是UK現在最大股東的前妻，柳董事當年和這位花名在外的大股東鬧離婚之後出走成立了星文化，最後風生水起地混到現在。
兩家一直勢同水火的，不過對撕但搞這麽大征仗的，還是第一次。
等到晚上的時候，宣傳部在鋪天蓋地的宣傳裏找到了答案，他們這邊還沒有徹底官宣不換角色，UK那邊已經放出風聲說沈朝退組，有新人要接沈朝的班進入劇組，無論是贊成還是反對，這無疑激起了巨大的讨論度。
宣傳部看懂了——UK是要踩着沈朝上位，吸沈朝熱度，給自己推出的這位新人操沈朝接班人的人設。
這種手段部長很眼熟，他不是第一次見到了——葉子傳媒的付暮當年就是以“小沈朝”的名義蹭熱度出道走紅的。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對方完全就不是想蹭熱度，這次對方就是要讓沈朝下臺。
什麽情況下才會有接班人？
當然是上一代的人死了的時候，才會有接班人。
UK是真的要撕下這個資源，隻要沈朝真的被這個新人換了，那麽無論以後這個新人表現如何，以後就可以拿沈朝被他換角這點來營銷。
這個和王木哲和蘇宣那種不同，這種是完全惡意營銷下的換角，對沈朝相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