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敲敲鍵盤。
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風吹不上雨淋不到的,你累個啥?”
“有我們去地裏幹活累?有那些工地上頂着大太陽和水泥的民工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
“你們單位名氣這麽大,多少人羨慕,想進都進不去,你要是辭了再上哪去找個更好的?”
“什麽?腦力勞動更累?你個大學生不動腦子難不成去做苦力?那我跟你爸不讓人笑話死?”
“加班猝死?呸呸呸!胡說什麽?那肯定是那些人本來就有病,年輕人上個班還能累死?”
“那種人幾百萬裏都出不了一個,那都是命,老天爺要收,沒辦法的。
”
“再說加班多好啊,周末雙薪,法定三薪,要是我們啊,除了吃飯睡覺都恨不得住單位裏。
”
“失眠?哎呀,你肯定是玩手機玩的,看來還是不夠累,累了咋可能睡不着?”
“聽話,別這麽嬌氣,不許辭職。
現在工作不好找,辭了找不到更好的咋辦?咱這大學不是白上了?”
“你弟弟還拿你當榜樣呢,你可別給娃起壞頭。
”
“對了,有空多運動運動,別老躺着玩手機。
你瞅你胖的,趕緊減肥找對象,都拖成大齡剩女了,再嫁不出去別人笑話呢。
”
……
可是出了公司,她別說運動了,就連說句話做個表情都嫌累。
什麽社交,什麽找對象,跟她有什麽關系?
許潇潇無奈道:“他們隻能接受我越混越好,倒回去那就是沒出息。
”
所以她漸漸地再也不喊累了。
每次父母打電話問最近咋樣,隻會得到輕描淡寫的兩個字。
“挺好”。
許潇潇學的太像,直把祁安和阿塔看的目瞪口呆。
她嘆了口氣:“所以你看,再惡心,這墳都得上,還月月滿勤。
”
當然,還有一半症結在自己身上。
許潇潇垂眸:“若是我沒有上過大學,我可以去當服務員,去搖奶茶,去擰螺絲,去做任何感興趣的事情,可我偏偏上過。
”
寒窗苦讀十幾載,又一路卷到現在,她接受不了別人的嘲諷和幸災樂禍。
更怕聽到父母失望的指責。
“讀那麽多書有啥用,還不如人家沒讀書的混的好。
”
畢竟在他們眼裏,讀了大學就等于人上人,等于能輕松掙大錢。
孰不知,卑微社畜罷遼。
“我爸媽到處跟人說我多有出息,其實我們樓下随便一個賣煎餅果子的大媽都比我掙的多。
”
但是在父母眼裏,坐辦公室就是體面,說出去有面子。
“至于買房,呵,我還是向天再借五百年吧。
”
“最悲哀的是,疫情發燒之後,我第一反應是好開心啊可以休假了,我踏馬的都可憐我自己。
”
祁安和阿塔沉默,這個國家的年輕人這麽難的嗎?
許潇潇說:“其實像我一樣糾結的人挺多的,卷又卷不動,躺又躺不平。
”
“社會上管我們這種人叫孔乙己,學歷就是我們脫不下來的長衫。
”
“小時候告訴我們要好好讀書考大學,長大了卻告訴我們不要太在意學歷,不要做孔乙己。
”
她疑惑道:“所以我近二十年寒窗苦讀受的罪是為了什麽?”
“我有時候甚至會想,是不是當年沒有那麽拼命讀書會更好一些?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就那麽稀裏糊塗地過一輩子會不會更輕松?”
末了,她長出一口氣:“其實這麽一解脫我覺得也挺好,反正我對未來一點期待都沒有。
”
阿塔道:“你不是覺得沒談過戀愛很遺憾?”
許潇潇抿嘴笑:“其實還好,隻是想體驗一下愛情,并不想結婚生子。
”
“為啥啊?”
“因為我不想完任務似的跟一個沒感情的人結婚,更不想帶一個孩子來到世上,重複我走過的路。
”
“我給不了他好的生活,就不去禍禍孩子了。
韭菜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個。
”
祁安點頭:“既然你沒有心願,那就自去轉世輪回吧。
”
許潇潇搖頭:“不,我不想去投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