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龜縮到彭城,又得曹賊從河東戰場抽兵增援,果然難以攻破。
為今之計,如之奈何?”
随着時間進入臘月,在對彭城郡嘗試了兩次攻勢後,關羽此輪反攻的勝勢也終于走到了強弩之末。
偏偏關羽心高氣傲,舍不得反擊攻勢到此為止,還多強撐了一會兒,結果把十月底赢回來的那點本錢,又吐出去了兩三千,這才被迫知難而退,回到蘭陵跟諸葛瑾、魯肅等人群策群力、商議對策。
不過總的來說,此次徐州戰役,劉備陣營還是大勝、完勝。
殲敵三萬多,俘虜改造就一萬大幾千,最後賠回去兩三千,還多是降兵炮灰,這個結果也可以接受。
打仗嘛,總是有賺有賠的,勝敗乃兵家常事。
上了牌桌,隻要下大注的那幾把都赢了,其他小注的時候及時止損,就已經能算頂級名将。
沒有人能每次都精确摸準及時收手的時間點的。
面對關羽的惆怅,諸葛瑾的心态就要好很多。
此番反攻拿下了琅琊全境,也基本拿回了東海郡,曹劉雙方在徐州的勢力範圍,已經從五五開變成了二八開。
諸葛瑾便讓人取來地圖,指着圖持重地建議:
“雲長不必焦急,隆冬時節用兵,對進攻一方的不利太明顯了。
彭城又與曹賊後方腹地連接緊密,沒有增援、補給不支的風險。
這種地方,還是等來年春耕之後,瞅準時機再戰。
而且曹操此人,素來拿得起放得下。
此番讓夏侯淵進攻我們掌握的徐州淮北部分,一開始隻是試探。
見好要收,見壞更要及時止損。
我們眼下需要考慮的是,給曹操留點面子,讓他來年開春先對邺城動手。
而他對邺城動手之時,南線兵力必然空虛,到時就是我們在南線對彭城乃至泰山郡動手的良機。
”
關羽聽了,對于諸葛瑾籌劃的進攻時機倒是沒覺得不妥,但諸葛瑾提到的“給曹操留點面子”,關羽還是難以理解。
“都打成這樣了,還有什麼面子可留?”關羽不解地問。
如果說一開始劉備軍打着袁譚的旗号跟曹操沖突,曹操後來又打着泰山賊的旗号反攻惡心劉備,當時雙方還有可能管控沖突升級的範圍。
但現在夏侯淵折兵三萬多,損失規模到了如此程度,雙方已經徹底撕破臉了。
諸葛瑾卻對此很有把握:“雲長還是性情義氣中人,眼裡揉不得沙子,自然理解不了。
曹賊卻是老奸巨猾,能屈能伸。
哪怕他心裡明知道跟主公已經徹底不死不休了,但隻要明面上給個台階下,他還是會順勢下坡争取先滅袁尚,以免長期腹背受敵。
我們在面子上配合曹操一下,也不是為了騙曹操,隻是幫曹操騙騙天下無知之人罷了。
”
曆史上曹劉、曹孫之間,那也是長期不死不休的,誰都知道最後肯定要滅掉對方。
但實際上利益關系變化莫測,到了希望隊友抗傷害、或者希望以鄰為壑的時候,适當給面子給台階的事情,也是不少的。
否則赤壁之戰後,曹操能跟孫權反複拉扯十幾年?
有時候孫權隻是給曹操一張“老賊不死、孤不得安”的小紙條,曹操都能從中看出善意,至少看出“孫權沒想真心跟他死磕到底,孫權還指望曹操的勢力去打漢中、給劉備添堵”,從而從合肥、濡須撤兵。
可見曹操此人,在輕重緩急的問題上,是非常拿得起放得下,非常深沉的。
也知道“一處吃虧了,如果不能馬上找回場子,那就認認慫穩住局面,從别處找補回來。
”
所以曆史上曹操才能“打一次孫權,沒賺到,回頭秒個馬超回回血回回威望。
再打一次孫權,還是沒賺到,回頭秒個張魯回回血回回威望”。
現在諸葛瑾想給曹操留點面子,這才哪到哪啊。
諸葛瑾雖然不能舉這些如今尚未發生的例子來證明自己的觀點,但他對曹操的認識肯定是非常精準的。
在他鐵口直斷說出這個判斷後,關羽倒是還沒被說服,一旁的魯肅已經深以為然,觸類旁通,然後就幫着諸葛瑾解釋。
魯肅找了很多此前有證可循的蛛絲馬迹,幫着說服關羽,說得關羽一愣一愣的,很快也相信了這一點。
諸葛瑾原本還在想如何找論據,這一下倒是輕松了,心說難得他也有“外置大腦幫着想問題”的待遇。
諸葛瑾隻負責提觀點,提論證思路。
具體怎麼找論據,有魯肅代勞。
就好比挂通訊作者的導師隻要負責想課題、想思路就成,後面的體力活自有他帶的研究生搞定。
關羽被說服後,問題就簡單了,他很務實地請教諸葛瑾,具體該如何操作。
諸葛瑾也随口點撥:“此番大勝夏侯淵,我們也不必過于宣揚炫耀,隻得實利,不要羞辱敵人。
但對于斬殺臧霸、孫觀一事,以及肅清琅琊賊、泰山賊餘孽,則要大張旗鼓。
明明隻做了三分事,吹噓也要吹成七八分。
對于降将,當然是可以任用的,但是對于頑抗至死的頑賊家人,可以适度施壓加刑,甚至株連,以示我軍化解琅琊當地豪強、山賊抵抗需要牽扯不少精力。
具體如何平衡人心、确保恩威并施長治久安,我看就由子敬細細揣摩好了。
隻要曹賊領悟到了我們的态度,自然會在這個冬天暫時跟我們恢複和平的,來年開春也不會急于報仇。
而為了讓曹賊更加放心,我們這段時間也要打出堅定增援袁譚的旗号,這樣也算是給我們的大軍在這個冬末和開春找點事做——此番徐州戰亂,前後連綿也有五個多月了,光是琅琊死守消耗,就有兩個月,東海之戰,又是近兩個月,最後反攻一個多月。
這五個月裡,我們雖然守住了地盤,還反推了兩個郡,但袁譚的局勢卻更加岌岌可危了,南皮孤城被圍已經整整四個月,袁譚手下根本沒有精兵強将可以頂上去了。
趁着這個冬天,我們把精力放在幫主公徹底收服袁譚上,才是正事。
而曹操看我們把精力放在懾服袁譚上,徐州的局面才會松弛下來。
”
諸葛瑾後續說的這些,關羽已經不能自主,涉及如何對待袁譚的問題,這得請示劉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