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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舌戰狂儒(新書求票求收藏求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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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瑾在用大義名分擠兌住祢衡後,又恰到好處地把雙方争論的焦點,引導到一個“德”字上, 嘲諷祢衡連什麼是“有德者居之”的“德”都不知道, 這當然是有深意的。

     諸葛瑾很清楚,自己雖然繼承了肉身本尊的經學學問,還有後世的邏輯思辨和政治哲學見識。

    但真要跟人敞開了辯論儒家經義是非,那未必能絕對碾壓祢衡。

     祢衡作為三國有名的大噴子,肯定是有相當功底的,不然不會讓曹操都頭疼,不敢動他、隻敢把他弄去劉表那裡。

     既如此,諸葛瑾又怎能打無把握之仗呢? 所以,諸葛瑾在開口之初,就想到了一條計策:他要把雙方對噴的辯題,引導到一個漢朝儒生肯定都會答錯、而後世儒生肯定可以答對的點上。

     換言之,就是這個問題必須是早在漢儒宗師的公孫弘、董仲舒那裡,就已經答錯了,而且整個漢朝儒生都因為尊師法祖,忽視了這個錯誤。

     但後來随着曆史和儒學進步,到唐宋時,後人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到韓愈、司馬光、朱熹、陸九淵的時候,已經被逐步改正了。

     如此一來,任你祢衡再自恃才高,他總不會說出明顯超越或否定公孫弘、董仲舒的言論來吧?如此諸葛瑾就可以用後世一千多年的政治哲學進步,來吊打對方。

     既然是祢衡先提到了朝廷“失德”,那諸葛瑾就抓着這個“有德者居之”的“德”究竟是什麼意思,窮追猛打到底, 一擊定勝負。

     …… 祢衡果然一愣,他被對方斥責為連什麼是“天下有德者居之”的“德”都說不清楚,這是絕對不能忍的,必須反駁。

     連這樣的基本問題都不回答的話,他就沒臉以儒者自居了。

     于是他謹慎思考之後,決定用最四平八穩的公孫弘和董仲舒的标準官方意思形态、一字一句做了答: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這裡的德,自然是一統天下,使天下人免于内戰之殺戮。

    昔春秋戰國五百年,華夏子民自相屠戮,無日不休。

     秦始皇雖是暴君,然其能得天下,便因其有此德,終止了戰國紛争。

    而秦末之世,天下失鹿,分崩離析,高皇帝複合一統,故其德綿延數百載—— 此論早在《公羊》之中,便得到了論證,其後董仲舒于《春秋繁露》又加以補足,還有何可辯之處?莫非你這愚夫,連《公羊傳》和《春秋繁露》都不曾讀過?我竟會跟如此無知之輩答話,實在是可歎!” 諸葛瑾聽得很認真,确認對方果然中招,一闆一眼全盤照抄了漢儒所公認的相關解釋,他就知道自己穩了: “誰說《公羊傳》裡有這麼定義過‘德’?你剛才所引用的,明明是孝武帝時、公孫弘鑽研《公羊傳》所留下的注,乃公孫弘的個人解讀,并非戰國時公羊高的本意。

     這種解讀,雖說不上全錯,但明顯混淆雜糅,不辨本末。

    我且問你,《公孫弘書》中,為《公羊傳》注釋‘統一天下之德’時,是否有引用《孟子.梁惠王上》裡,孟子對‘一天下之德’的觀點?” 祢衡一愣,總覺得有陰謀,但這個問題答案很明确,他隻能立刻回答:“當然有。

    ” 《孟子》在漢儒中的地位不是很高,僅僅是十三經之一。

    但公孫弘和董仲舒,當年在論證“有德者居之”的“德”時,還是引用了孟子的,事實不容否認。

     諸葛瑾繼續下套:“孟子見梁惠王,淬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對曰:定于一。

     孰能一之?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孰能與之?天下莫不與也……” 諸葛瑾先稍微引用了幾句争議經文,然後單刀直入:“由此可見,孟子原意中,那種能讓‘天下莫不與也’的德政,并非‘一天下’本身,而是‘定天下’。

     梁惠王和孟子一開始求索的,也是‘定天下’,孟子回答的‘一天下’,隻是定天下的手段。

    手段和目的必須分清楚,不能混淆! 當你可以定天下時,那麼天下自然莫不與也,天下人都會心悅誠服接受這個給他們帶來安定日子的統治者,這便是‘天下有德者居之’的‘德’之所在! 而什麼是定天下?就是讓天下人比春秋戰國紛亂五百年時,少當兵、少打仗、少服徭役,少納糧,讓天下百姓少内耗,過上好日子,這才叫‘定天下’! 統一天下,隻是實現‘讓華夏不打内戰’的一個先決條件,因為當時有識之士都知道,隻要不統一,内戰就永遠不會結束。

    但光做到了這一點還不夠。

     秦如果要有德,其統治者就該看到,他們實施的政策,隻是為了一天下的手段。

    一完之後,就應該輕徭薄賦,讓百姓切實比戰國之世少納糧,少服役,少當兵。

    如果一完之後,服役的比例、納稅的比例還跟大亂之世一樣高,那就是‘隻一而未定’,舍本逐末。

     所以,‘一天下’或許秦始皇已經完成了,但‘定天下’之德,卻是到了本朝孝文皇帝時,正式十五稅一、廢除肉刑、從國法層面核輕徭役兵役,才算是真正實現。

     爾輩腐儒,曲解先聖,妄稱明德,卻連目标和手段都區分不清,實在贻笑大方! 你需要吃飯才能活下來,但吃飯隻是活下來的手段之一,并不是活着的目的!如果你活着就是為了吃飯,你與衣架飯囊,酒桶肉袋何異!” 諸葛瑾一番話,如孟子一般沛然,駁斥得祢衡完全無法招架。

     偏偏諸葛瑾的話語,有先聖作為依據,哪怕《孟子》整本書的地位如今還不高,但《梁惠王上》裡那幾句話,确實是《公羊傳注》和《春秋繁露》自己就引過的,漢儒不能否認。

     而且諸葛瑾的論證,還充滿了進步的人文關懷,是後世公認的道理,他隻是提前一千多年拿出來裝了個逼而已。

     在後世儒家升級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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