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施慈覺得自己累得像是剛跑完一千米,劫後餘生般地扭頭看向被自己安排的某工具人,對上那雙深棕色的瞳孔,各種心虛。
她走近兩步:“謝謝,剛剛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别放在心上。
”
顧倚霜短促地笑了下,将她眼底的小心翼翼盡收眼底,心口那些不堪入目的惡趣味又被點燃,他故意道:“晚了,已經放在心上了。
”
施慈一愣,下意識找補:“我真不是有意的,隻是剛剛的情況太緊急,我是想先把人打發走再說。
”
“那是你的……相親對象?”猶豫了一秒,顧倚霜才挑出這個詞。
施慈撇撇嘴,沒什麼生氣道:“嗯。
我媽媽總覺得我現在的工作不着調,催着我盡快結婚,說什麼這樣她才能安心。
”
“可這樣的話,你就不安心了吧?”
安心,也不安心。
一時間,施慈有些分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一場矛盾。
纖長的睫随着眨眼的動作小幅度顫動,蝴蝶振翅也不過如此。
默默攥緊了小包的細長皮帶,她擠出一個笑:“可能得三百萬才能換來等價的安心。
”
顧倚霜啞然,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我猜,這不是真心話。
”
施慈輕哼,音色徒添俏皮:“你猜咯。
”
幾句話的功夫,電梯門再次被打開,隻是這次走出來的人不再是那位陳先生,而是顧如海。
他身邊還站了個差不多年紀的老先生。
“這是倚霜吧,幾年不見都這麼大了!”
周家老爺子自幼在北方長大,氣勢如虹,嗓門也敞亮,注意到老朋友外孫的面前還站了個陌生的小姑娘,神色中也多了幾分好奇。
顧如海看到施慈也有幾分驚訝,對方打招呼迅速,也表明隻是偶遇。
沒有主動說清不久前發生的事,顧倚霜目送她乘作電梯離開,喉間仿佛被什麼堵住,眼前不自覺浮現剛剛那一幕。
一貫靈動的眸,被說不清的惆遮住。
這樣的表情還是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總覺得,非常不适合她。
眼下的氛圍不由得他亂想,被外公拉到包廂裡,他看到了那位沒什麼印象,但似乎自己又不能直說不記得的周家妹妹,周雲意。
一頓飯兩個長輩吃得自在,話題從三十年前的軍旅生活再到近十年的生意經,不知道怎麼回事,又九轉十八彎地繞到了小輩的感情生活上。
周爺爺喝得滿臉通紅,笑道:“記得不,當年你家芸芸開玩笑,還說要給兩個孩子定個娃娃親,現在一轉眼二十年過去咯!”
“芸芸”指的是顧倚霜的母親顧芸,也是外公唯一的女兒。
顧如海擺擺手,感歎都是多少年前的玩笑話了,現在提了還有什麼意思。
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顧倚霜沒動幾下筷子,偶爾用食指碰碰酒杯外沿,總是不自覺想起那張面孔。
他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有病。
晚上八點鐘。
廷槐區的老舊小巷裡。
施慈洗過澡從浴室出來,因為剛和媽媽吵過架,她心情不怎麼好,表情也顯得呆愣,一邊擦頭發一邊用手機放綜藝節目,注意力渾渾噩噩。
突然,嘩衆取寵的綜藝節目被迫停下,緊接着響起的是一串鼓點舒緩的來電鈴聲。
看着那串未知号碼,莫名緊張。
小心翼翼地接通,她試着開口:“喂,哪位?”
“施慈,你現在在家嗎?”
聽筒中傳來的年輕男聲不久前才聽過,似雪似月,清凜孤高。
周圍靜谧安靜,刹那間,施慈甚至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顫巍巍地吞咽,她道:“我在。
”
隔着手機,她竟鬼使神差地覺得自己聽到那人松了口氣,不等細問,便又聽到他緩緩道:“我在你家樓下,方便下來取點東西嗎?”
“取什麼?”施慈徹底呆住了。
顧倚霜笑了下,半靠在車門前,單手拿着手機,視線不動聲色地凝望住三樓。
他記得,她曾提到過自己就住在最上面的小閣樓,但此刻僅有的小窗戶拉着窗簾,哪怕裡面開着燈,也什麼都看不見。
冰涼的手機半貼住耳朵,他一字一句:“大概也許,是能讓你開心一些的東西。
”
電話沒有挂斷,手機就這樣被她忽略地放到了桌子上,睡衣外面是被随手拿出又套上的粉色運動外套,腳上甚至還踩着一雙白色的兔耳朵涼拖。
就這樣倉皇地走出來,和不遠處的他相比,大相徑庭。
看清他手裡的東西,施慈隻覺得詫異。
那是隻萱草花造型的胸針。
而胸針的旁邊,則是一枚她很眼熟的物件,一紙來自玉龍寺的觀音簽。
是好寓意,上上簽。
他淡笑:“簽是一年前抽到的,你别嫌老舊就好。
”
“施慈,至少在今天晚上,希望你可以别那麼不開心。
”
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他将胸針好觀音簽箋放入掌心,手掌皮膚無意間觸碰,她感受到了來自他的體溫。
是燙的。
明明是夜晚,卻依舊溫熱。
鼻子突然一酸,她陡然出聲,喊住了那道即将離開的身影:“顧倚霜。
”
字正腔圓的三個字,遠比上次在車上來的正式。
被喊大名的人駐足回首,一句“怎麼了”還沒脫口,肩膀便被她扶住,下一秒,一個冰涼的吻落在他側臉。
一瞬間,似月光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