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緊後槽牙,看了眼雲影模糊的天空,感歎居然在這種時候下雨,根本就是老天爺存心捉弄人嘛。
但沒想到,更捉弄她的事還在後面。
等了五分鐘,網約車的司機突然打來電話,說因為下雨趕上有車子抛錨,和他的車不小心撞在一起,現在隻能尴尬地停在路邊等保險公司的人來。
握着手機邊沿,施慈又被寒雨激得打了個哆嗦。
“不說一聲就走?”
忽得,清冽男聲于身後傳來,被雨聲砸落的音色襯托,出塵絕逸得厲害。
她條件反射地回身看,恰好看清那雙雨光下幽神邃然的眸。
顧倚霜站在距離她三五步遠的位置,依舊是那件白襯衫,隻是小臂臂彎多了件黑色的風衣,另一隻手的掌心則是握了把傘。
不等施慈開口,他将大衣隔空丢過去,邊走近邊撐傘:“今天降溫,你這樣回家大概會被凍傷。
”
懷裡的大衣是羊絨料子,溫暖厚實,哪怕隻是這樣抱着都感覺皮膚在被一層層的潤以熱意。
不自覺将衣服抱得更緊了寫,她低聲道:“那我洗過後還你。
”
看了她一眼,顧倚霜隻淡淡地“嗯”了聲,視線送遠,瞧見已經被助理開過來的和,便又道:“走吧,我正好也要回去,捎你一路。
”
“啊……謝謝。
”
話音一落,庫裡南的車門便被他輕巧拉開。
漆黑的傘面剛好橫在頭頂門下檐與車的間隔,男人微微側身,順勢讓開了中間的路。
施慈眼尖,注意到了他肩峰一角多了兩朵被雨水暈開的濕花。
不是第一回坐他這輛車,可不知怎麼的,鼻尖前若隐若現萦繞的雪松沉香,總在不間斷地提醒她這次是多麼的不同尋常。
夜雨越下越大,起初的柳葉毛變成了傾盆瓢,接連不斷的拍在車上,更有的被疾馳在高架橋的車刮帶成了透明色的野長毛蟲。
車子内的暖氣開得足,施慈發了會呆,一扭頭,正好看見已經被暖風吹到變模糊的車窗玻璃。
她抿唇,下意識伸出手指,用指尖開始畫圈圈。
顧倚霜察覺到什麼偏頭看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其貌不揚的刀疤臉。
仔細看,還有點像當年某個火遍大江南北的動畫角色。
會心一笑,他沒有打斷作畫者突如其來的興緻。
就這樣看了幾分鐘,他狀若無意道:“氣象台那邊說,這場雨大概會斷斷續續下足兩天。
”
施慈分成一部分注意力,小聲地“喔”了下,突然想起來,一雙閃亮亮的鹿眼就這樣扭回了他的視野範圍,夾雜着惡作劇一般的狡黠。
“顧倚霜。
”她脆生生地喊了聲。
“嗯?”男人沒有張嘴,短促的一個字幾乎全靠喉腔擠出來。
獨被夜晚弦月青睐的燈景透過車窗影射在上,就這樣明晃晃地在他肩後鋪開,絢爛非凡。
施慈不敢承認,在這一刻,居然在他那張清俊面龐上,瞧見丁點兒俗塵的豔色景。
他又問:“怎麼了?”
偷偷遏制唇角,她裝起淡定信手拈來,甚至配了抹壞小孩的笑:“沒事呀,就是突然想起來你之前說我可以喊你大名,我擔心你忽悠我,想喊聲試試。
”
清甜語氣聽着好入耳,顧倚霜也笑了:“那現在還覺得我忽悠你嗎?”
施慈轉了下眼睛,故意道:“暫時不覺得。
”
顯然對這個答案不算滿意,顧倚霜微擰眉心:“這還有暫時?怎麼,打算設置個考核期,看看我有沒有轉正的資格?”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能賴到我頭上。
”
她一本正經地糾正,生怕平白無故背上一口黑鍋。
将這副乖巧機靈的模樣盡收眼底,很難讓人繼續擺端正。
“嗯,不賴你。
”他沉聲,如是道。
掃了眼車身周圍,輕易就能判斷出快到她家所在的那條小巷子了。
大概因為是在半市半郊的地帶,夜生活遠沒有黃浦靜安來的生猛,入夜時分,隻顯得單薄。
依舊是那盞昏暗不清的路燈,雖然上了年紀,卻依舊在自己的位置上堅守陣地。
臨下車前,施慈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那件大衣派上用場,畢竟如果它淋濕了,大概都趕上自己幾十次發燒感冒的藥錢了。
還沒做出決定,身後便又傳來聲音:“傘拿上,衣服也拿上。
”
嗯,這下子倒是不用糾結了。
她這樣想着,忍住不笑。
一回頭,見他盯着那盞要滅不滅的路燈看了半分鐘,施慈解釋:“聽說街道辦的人已經在着手裝新的了,應該很快就能到位。
”
他揚眉,落字:“可能吧。
”
後來施慈才知道,顧二公子一句“可能”,讓原本計劃在明年才有機會斬頭露角的新路燈在第二天就被排上日程。
等第三天她下班再回家經過時,已經變樣了。
連帶整條街一整排。
因為她後來随口講的那句玩笑話——
“這燈亮度不夠,之前有次我回來,還差點被沒看清的石頭絆倒,二十多歲,怪丢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