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掀起眼睫,濃密鴉羽輕顫,仿佛是思考什麼,幾秒後又恢複平靜。
這時,季成羨因為一通電話離開,方寸一隅便隻留下兩人。
枝葉正郁蔥的綠蘿連着擺了五噴,一橫排的方式羅列在牆邊,更襯得旁邊那幅挂畫風韻雅存。
獨處時面對他,施慈不清楚應該怎麼開口才不顯得突兀,也不确定自己百般糾結下的結果,能不能在他那裡博得一個好印象。
打措辭的功夫呆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地捏起手指。
“不是要帶我們逛逛嗎?”
忽得,年輕男人的聲音順着耳蝸撞進。
沉金冷玉般的吐息,似暗蘊笑意,擡頭一望,卻不曾看見太多溫煦:“還是說,他一走,看隻剩我一個人就沒什麼做向導的興緻了?”
“怎麼會,”施慈下意識接,又朝他走進一步,心尖泛着不真實的虛浮感,逐字道:“向導還是很有責任心的。
”
顧倚霜沒忍住,翹起唇邊:“嗯,看出來了,那請問施向導,我們先從哪裡開始?”
話落,施向導被問得輕微一卡殼。
餘光順着周遭陳設一掃,随即拍闆:“這裡之前接待過一批來研學的小學生,他們看的是藥材标本室,我帶你去逛逛?”
被問的人微聳肩,擺出很好說話的樣子:“聽向導的。
”
轉瞬即逝的四個字眼,卻仿若滾燙的石子一般墜入心底風月海。
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異樣,施慈忙不疊轉身,假裝整理鬓邊碎發似的攏了攏,試圖遮住已經隐隐發燙的耳垂。
藥材标本室離得不遠,十幾步就到了。
雖然平時不大有人來,但日日打理清掃,幾淨窗明之外,四四方方的大理石被窗外煦色灌滿,連隔着藥材的玻璃櫃都被折出光影。
空氣中混着淡淡藥氣,半苦半香,嗅起來甘中不乏澀。
在爾虞我詐的生意場待的久了,顧倚霜難得來這樣的地方,自然心覺稀罕。
走了兩步路,指着一味不認識的标本和旁邊用來解析做釋的圖冊,他問:“為什麼隻有它光貼了圖片,連名字都沒寫?”
施慈停下腳步,看清他問的是哪個頓時無奈歎氣:“原本是寫了的,但上次不是有小朋友來嘛,有手欠不聽管的,直接把人家名字給撕下來了,這不,成了斷頭将軍。
”
半苦惱半童趣的牢騷話,連形容詞都撿起最有畫面的那個。
顧倚霜揚眉,又投過去一眼:“那向導給介紹介紹?”
被這個稱呼打得适應不來,施慈還真端起博學老教授的架勢,指着那份标本道:“這是萱草花,藥用的話有健腦明目的功效,當養顔方子也是好使的,可以做萱草花粥。
”
說完,又半開玩笑地提及萱草花的另一個名字:“武俠小說裡不經常提到一個名字嘛,‘忘憂草’,說的就是萱草花。
”
“不過我也是外行,說的不是很準确,這些你聽聽就好。
”
顧倚霜揚眉,薄唇微起,自然光下的深棕瞳孔呈現玲珑色澤,笃定而徐徐:“哪裡是外行人,分明滿是内行架子。
”
這下倒好,施慈的耳朵更熱了。
又圍着擺着标本的玻璃櫃逛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托了“忘憂草”的福,施慈不再像先前那麼拘謹,每每看到比較了解的藥材時,更認真地做起優秀向導。
終于逛到最後一味,施慈望了眼圖冊上“白蘇”,狀若無意:“對了,你怎麼想起來号脈了?”
顧倚霜瞧着比她更松弛,視線看的是同一株白蘇:“來都來了,我很少進中醫館,也算是圖個稀罕和吉利。
”
被他一本正經的口吻逗笑,施慈腼腆遮唇:“第一次看見有找郎中圖吉利的。
”
顧倚霜也笑了,學着她剛剛的介紹詞:“不你說的嗎,忘憂,這還不夠吉利?”
有成柱的光落在玻璃櫃上,幾番折射下,微不可查的細小飛塵飄蕩其中,得肉眼很仔細才能一覽無餘他們的活潑好動。
施慈駐足去看他,霎時間,一高一矮的目色于靜谧的空氣中巧遇。
他生了雙很妙的眼睛。
形狀有點像桃花,占了熏暖多情之象,尤其是在笑時,不算濃烈的眸色簡直是為天光加綴的璎珞琉璃。
不過最讓人那以忘懷的還在後面。
明明是最柔溫泛濫的桃花眼,可在那份波光之外,幽暗深邃,又不乏鷹眼的銳利。
這樣的面相,俊美之外直擊人心,印象深刻得不得了。
施慈很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不然也不會惦念這麼多年。
鬼使神差地跟了句,她含糊不清得親昵起調調:“嗯,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