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公主,是金枝玉葉。
”金恒認真道。
“其實,”燕元嘉轉動着手中的茶杯,“像是馬匹,廚子什麼的,本宮都用不到。
”
他既是從自己姐姐劉金氏那裡了解自己,就應該知道自己在宮内的處境。
“且無功不受祿,我同金姐姐的情誼就是被皇上母後等人知曉……”她摸了摸禮金單子,這麼大的誘惑,其實是真想要,“這些數額,本宮也不能收,大人也居官場,怎麼不會知道這相當于給劉大人一個行賄之由?”
當然,金恒的官是買來的。
也是朝廷認證的。
不過,他可是直接是從陛下那裡買來的。
因臨州一年火災,金家捐贈萬金,且主動捐款修建廟宇管道驿站等,所以這臨州州長富闫瑞才寫了個奏事折加奏安折給皇上,這才封了一個員外當當。
再後來又加封了一個臨州文旅司長的位置,也是現代說的文旅局局長,但幾乎臨州很多開支,人家都是有捐款的。
“那宮内如是欠缺五殿下的,也會有如數補償嗎?”
燕元嘉面上是輕松一笑,“大人說笑了,自古天下都是陛下的,本宮能為公主,也是承了父皇、皇兄恩澤,該是感恩,談何是虧欠?”
“那其他公主俸祿,伺候規格,您也一樣嗎?”
他一問,燕元嘉笑容僵在臉上。
她确實沒有被當個正經公主對待,何來什麼規格。
但她隻不過是太後家奴之女,太後能讓她的生母當上貴人,又生下自己,已然是改命了。
甚至還剩下了皇子,她還有個同母弟弟。
“公主跟公主也是不同的,”燕元嘉盯着她,“本宮依附太後,實則背後并無力量,換句話說,本宮對皇兄,毫無利益可言。
”
她話說得殘酷,但事實如此。
就算這些話她不說,公主們的勢力早就是公開透明的。
就比如這次她能夠主持祈福祭祀,不也是為了護送甯宜公主安全歸來嗎?
她這個公主,算不得什麼。
金恒很是感觸,“阿姐說,五公主受過很多苦難,沒有想到,您竟是這般通透。
”
他從姐姐金晃兒那裡得到過燕元嘉的消息,并且姐姐多次說明,燕元嘉并非外人想象的那樣。
“許是大人對本宮有濾鏡吧,”一個對他姐姐善意的濾鏡,“本宮自小到大,做過很多你非能想出的事情,與其說不是個好人,不如說是個十打十的壞人。
”
她見對方了解自己,也最夠真誠,于是繼續道。
“就拿金姐姐來說,她起初與本宮相識,也絕非偶然,本宮須得生存。
”
其實金家也知道姐姐同五公主相識,開始是五公主有意結交,隻是竟沒有想到這話從燕元嘉口中說出來,竟是這般坦蕩真誠。
金恒激動,站了起來,“您果然跟傳聞中的不一樣。
”
燕元嘉仰頭看着他,“懦弱、虛僞、仗勢欺人、唯唯諾諾,這才是我。
”
她評價得倒是真實。
“不,下官眼中,您是睿智聰慧的。
”金恒補充,“您隻是掩人耳目,并非那般膽小唯唯諾諾,您果斷勇敢。
”
燕元嘉歪頭輕松一笑,“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欣賞我,”她頭上的玉簪還并未拿掉,燭火之下,搖曳生姿,映得人更明媚了。
這次,她還是聽從甯宜上次的命令,燕元嘉并未過多遮掩容顔。
說來也奇怪,縱使蠻夷之人再是看容顔,皇上也不會把她和親,甯宜公主擔憂就顯得多餘了。
但,燕元嘉聽話。
所以,她此刻柔美面容更顯得嬌嫩。
金恒也是性情中人,被這麼一誇,竟有些不好意思。
“下官肺腑之言。
”金恒十分肯定。
“這禮單上的東西,本宮是沒有福分消受了,”燕元嘉聲音婉爾聆動,“但,本宮可有一件事需得求金大人幫忙了。
”
金恒:“公主盡管吩咐。
”
燕元嘉看了一眼權二,道了句,“将那玉蘭簪子拿來。
”
權二應聲,随即就去取了過來。
燕元嘉将玉簪用兩指捏着,輕輕交到了金恒手中。
金恒手上先放了一個幹淨帕子,他把手高舉,端詳了起來。
即便是晚上,光線不足,也能夠看出糯玉的質感來,算是配得上公主的身份。
“您這是?”
見他面帶疑惑,燕元嘉也不打算賣關子,“求大人幫本宮交給一個故人。
”
金恒:“故人?”
“許在二三月後,他會經過此地。
到時候請您将此物歸還給他,若是可以,望大人能對其略照顧一二,也算是彌補本宮過錯。
”
金恒盯着玉簪思索片刻,“世間有許多事情皆是因為誤會,公主緣何不去親自交還?”
燕元嘉苦笑,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他該恨毒了本宮。
”
她害他滿門百餘人,這算是深仇大恨了。
金恒沒有半點猶豫:“好。
”
燕元嘉:“請大人莫要提及本宮,必要時,可編造些故事了。
”
金恒不解,“但若是這樣,公主同那人之間的誤會,許是一輩子也解開不了了。
”
“本就沒有誤會,他的境遇,是本宮害的。
”
金恒:“也許可以一解。
”
燕元嘉根本不想求得他人的原諒,“既是深仇大恨,他若原諒本宮,就沒有骨氣了。
”
二人都不語。
片刻後,是金恒開口,“那人叫什麼名字?”
整個臨州,隻要有一個名字,就沒有他金家找不到的人。
所以其他,無須多問。
記憶裡,渾身是血的少年抱着胳膊躺在地上,手裡死死地攥着一個玉簪,眼神直冷卻下一秒就要将人撕碎般。
燕元嘉閉上眼。
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宋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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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好、
她的一照顧的句話,可能會改變宋青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