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下犯上?怎麼能算了?”
“方才孫雲兒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我們三人是平級,她的貼身宮女,我們的确不能随意訓斥,再有,那丫頭的意思姐姐沒聽明白?倘若我們緊追不放,她就要放出風聲,說我們欺淩弱小了!”
大羅美人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她有這個本事和心計?我怎麼看不出?”
小羅美人不答這話,隻道:“如今我們雖比她多承聖寵,也不過是點卯似的一次,姐姐和我,還得多想法子邀寵才是正經。
”
大羅美人這才作罷,與小羅美人一道回了拾芳閣不提。
連翹被孫雲兒拉着跑回屋裡,一顆心跳得擂鼓也似的。
她不曾想到,這個身無寵愛的主子,竟肯為了她一個小宮女出頭。
自然了,連翹還沒昏頭到以為,主子是全然為了她這個奴婢,主子大多還是為了整個東側殿的面子和名聲。
可是,就是這樣,對她這個入宮五年,見慣人情冷暖的宮女來說,已經足夠了。
“美人……”連翹說了兩個字就哽咽了。
尚未來得及再說什麼,便見孫雲兒拍着心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哎呀,方才那一通大道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說出來的,說完了還真後怕,趕緊溜回來,省得那姐妹倆找麻煩!”
連翹不由得又噗嗤一笑,險些冒個鼻涕泡出來。
不論這主子是真後怕,還是将方才的恩情輕輕揭過,連翹都知道,主子的意思是不想提方才的事了。
然而連翹還是忍不住嘟囔一聲:“便是貴嫔娘娘來問,我也要為美人力證,是她們無禮在先。
”
孫雲兒先是一笑,随後又犯起愁來。
不承聖寵,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她到底是哪裡招了皇帝的忌諱?
此刻努力回想,依稀記得那日高高的龍椅上坐着的是個青年人,隻記得一身家常衣裳,好像就連選秀這事也并不看重似的。
“連翹,皇上他從前……進後宮進得勤嗎?”
自家主子不曾侍寝,這也是連翹的心病,這時聽見孫雲兒問,連忙出言安慰,“皇上本就勤勉于朝政,于後宮這些事不過是走個過場,奴婢入宮也有多年了,還不曾見過皇上寵愛哪一個呢。
”
安慰的話随口說了出來,連翹自個兒心裡也起個疑。
如今隻一個趙美人和自家的孫美人未承寵,主子們面前自然無人敢議論,然而宮人們私底下的流言蜚語哪裡少得了。
那趙美人,是入宮頭一次阖宮拜見皇後,就言語不當闖下禍來,說不準上頭哪一位主子有意打壓,叫敬事房那裡暫時扣着她的綠頭牌不往上送,往後皇上和皇後問起,總有話說的,這也都是意料中事。
自家美人,性子又乖巧,生得又水靈,論起身份或許是差了些,論起為人和樣貌,與那位敦厚寬和的江才人也不差什麼了,可怎麼就是沒被召幸呢。
宮人們議論起來,都說宣明宮東側殿的孫美人是個掃把星,若不是忌憚容貴嫔的威嚴,這話早傳開來了。
到底是哪裡出差錯了?
連翹百思不得其解,見孫雲兒安安靜靜地埋頭繡花,心裡忍不住起些憐愛,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道:“美人久未侍寝,要不要奴婢找敬事房的公公打聽打聽?”
孫雲兒連忙擺手:“罷了罷了,教養嬷嬷們教過規矩的,不準打聽這事。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事急不來。
我且顧着自家修身養性,别的事順其自然吧。
”
連翹應了一聲,正猶豫着要不要再私下找人問問,忽地聽見小宮女扇兒一路叫着跑了來:“連翹姐姐!大事!大事!”
“什麼事?”連翹迎了出去,将扇兒攔在門口,“美人在裡頭休息呢,誰準你這樣大呼小叫的?”
扇兒讨好地讪笑兩聲,輕聲道:“香墜被罰了。
”
“她?她怎麼被罰了?一個四處跑腿送東西的小丫頭,誰閑得沒事和她置氣?”
扇兒又把聲音壓低了些,孫雲兒豎着耳朵也聽不清了,隻依稀聽見羅美人、賞賜之類的字眼,好容易熬到扇兒說完下去,又再忍耐片刻,才揚聲喚了連翹進來問扇兒說的是什麼事。
連翹見自家主子好像個小孩似的滿臉好奇,不由得好笑,然而想想方才聽說的事,又笑不出來了:“扇兒來傳話,說一個專管四處跑腿送東西的小宮女被罰了。
”
孫雲兒聽了,不由得愣怔,扇兒一路嚷嚷着大事,這算什麼大事?
連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這香墜是當初給兩位羅美人中選時,給她們送賞賜的小丫頭,可巧今兒又被差來送東西,大羅美人接東西時不知出了什麼岔子,隻說是這香墜把東西給摔了。
”
孫雲兒心頭一動:“我依稀記得……”
剩下的半截,孫雲兒沒說,隻擡眼看向連翹,主仆兩個一對視,便知道心裡想的是同一件事。
當初中選時,每位秀女都得了賞賜,當時各人殿選回來,身上沒帶着打賞的東西,羅家姐妹為此在宮女面前失了顔面,隻怕就是為此記恨上了香墜。
連翹臉上多些憐憫:“香墜那丫頭平時也不是個頂伶俐的,上頭姑姑自然不會保她,見是新晉的美人要罰這丫頭,巴不得來讨好,罰她去頂着大太陽跪碎瓦,跪完再去浣衣局當差。
”
孫雲兒不由得輕輕倒吸一口涼氣,好半天後才喃喃道:“這丫頭,真可憐。
”
連翹點點頭:“是可憐,不過這丫頭平時就不伶俐,隻怕是回去了沒管住自己的嘴,四處唠叨了。
”
怎麼沒唠叨,那丫頭當日就挑唆旁人來自己面前嚼舌了,也不算個寬厚人。
孫雲兒默默地想着,忽地想起自己方才還與羅家姐妹争得臉紅脖子粗,不由得後怕。
惹不起,躲得起。
孫雲兒拿定主意,回頭對連翹囑咐一句:“這姐妹倆可真霸道,咱們以後可得敬而遠之。
”
連翹應了一聲,想想主子方才奮不顧身替自己說話,又恨不得抹眼淚了。
她還當主子方才是胸有成竹,原來是憑着一腔義憤。
孫雲兒見了連翹神色,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孫雲兒是最怕人把事情挂在嘴上念的,連忙對連翹打個岔:“江才人大概已經請安回去了,走,我們去江才人那裡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