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孫姑娘可别竹籃打水一場空!”
聽了這話,方蘭的臉更白了,孫雲兒原是好心,此時卻變成了唐突,不由得也有些慌亂,然而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将事情換個說法:“我家中有個鋪子要人守夜,尋常找不到耐得下性子的人,平日聽方姑娘說起伯父,是最有耐性的,這才貿然開口想請來着。
”
孫家是寶應有名的士紳大族,船上姑娘都聽過孫家的名号,孫雲兒這話算是給足了方蘭台階,這下方蘭裡子面子都有了,由不得她不答應:“既如此……多謝孫姑娘美意。
”
孫雲兒松一口氣,也不多說什麼,自去找跟船的媽媽們,請她們幫忙捎信回家。
人群裡也有那聰慧些的,等孫雲兒獨處時,上來提醒她:“孫姑娘引得旁人側目,可算清楚得失了?就算是為了收買人心,如今隻怕還為時尚早,若招來嫉恨,可得不償失。
”
孫雲兒自然明白這道理,可她就是見不得可憐人,這時也不多剖白,隻笑着謝過那姑娘,又描補幾句:“家中有訓,我孫家子孫要多行善事,我不過是偶爾為之,并不為别的。
”
此事便算遮過,孫雲兒也不再提起,再隔些日子,果真無人記得了。
進了金陵城,孫雲兒連路上的景緻也沒看清,就進了皇宮。
進了皇宮,也不能四處亂走,得過三道遴選,最後還有殿選,一邊選,還得一邊由嬷嬷們教規矩,免得選副繡花枕頭上去,沖撞了主子們。
永巷一溜空房子,住得滿滿當當。
孫雲兒手裡捏得銀錢,思量再三,給分派住處的嬷嬷塞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那嬷嬷看向孫雲兒,先是一愣,随即就一笑:“你就是寶應來的那個秀女,辛老公公親自選中的那個?好,好,你跟着這幾位姑娘一道去吧。
”
提了辛老公公的名号,旁人也無話可說,再托了那五十兩銀子的福,孫雲兒得以住了個清淨地兒。
一個院子隻住六個女孩,互相叙過家常,三位是家裡做官的,還有一對姐妹花姿容出衆,孫雲兒掂一掂,自己倒是最不起眼的那個了。
稍作休整便是初選,這院子的六個,自然是都留了下來。
再隔十日才是複選,由太監們觀察女孩們的姿容、發膚,女孩們一邊休整保養容顔,一邊聽嬷嬷教規矩。
如今的貞平皇帝登基已經三年有餘,一心勤政,是個明君。
皇後何氏出身百年士族,是太後親自選中的兒媳婦,皇帝的元配正室,育有大皇子和二公主,然而大皇子福薄,在潛邸時就夭折了,如今二公主九歲,已入青鳳閣受教養。
貴妃張氏出身武将之家,進潛邸作側妃時,父親僅僅是一個五品守備,如今張老大人年高緻仕,是張貴妃的弟弟在軍前效力,已是三品的參将了。
張貴妃既得聖寵,又受皇後信任,育有一子一女,便是二皇子和三公主了。
聽到這裡,有那口快的便問:“怎麼不曾聽見大公主?”
上頭教規矩的嬷嬷,面色一絲兒不變:“大公主是皇上原先身邊服侍的一位主子所出,在生産時母女俱亡,皇上登基後追封了憫儀貴妃和福甯大公主。
”
這仿佛是兩個女子福薄的一生,又仿佛暗藏着無數陰謀,可是誰又能說出事實的真相呢?
如今斯人已逝,真相是什麼,也并不重要,甚至,都沒人在乎了。
若不是有人問,嬷嬷都不打算說,即便問了,嬷嬷也沒當成什麼忌諱,随随便便就道了出來。
女孩們頓時靜了下來,原先嗡嗡作響的庭院,竟是落針可聞。
嬷嬷仿佛不曾察覺到眼前的變化,依舊不緊不慢地說着宮中事。
一品的妃位,隻封了張貴妃這一位主子,再往下,就是二三品的嫔位。
二品的貴嫔位上,倒有兩位主子,一位徐氏容貴嫔,是内閣徐首輔的孫女,是徐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如今膝下尚未有子嗣;還有一位顧氏惠貴嫔,養育了皇三子。
三品的嫔位也是兩人,麗嫔與和嫔,人如封号,一位生得美麗,一位親切和氣,和嫔身邊,養着女兒三公主。
再往下,四品的婕妤,五品的容華,六品的才人,七品的美人,都還虛位以待。
嬷嬷說到這裡,好心添上幾句:“自四品婕妤以上的主子,才可親自養育皇子公主,否則六歲開蒙進學後,皇子和公主們便都住在玄英殿和青風閣。
這是為了皇子和公主的前程,也是為着姑娘們自個兒的前程。
”
女孩們個個都暢想着得寵後一朝有孕,然後母憑子貴,嬷嬷這話不啻于又給女孩們潑一瓢冷水,老半天都無人說話。
道理,嬷嬷說得明白,能在場的都能聽懂。
為了皇子公主能受更好的教養,也是為了妃嫔們專心地服侍皇上,低位的妃嫔是不能養育孩子的。
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然而掐指算一算餘下的位份,由不得人不懸心。
四品的婕妤,十二個位子還都空着,可三品的嫔位隻餘四個,二品的貴嫔隻餘一個,統共算起來,也不足二十個空位。
後頭選秀,三五年一次,新人一撥接着一撥進宮,誰又敢說自己定有福氣升到三四品的位子,再坐得穩穩當當?
至于妃位,那更是想都不敢想,惠貴嫔是潛邸老人,又生了皇子,如今也不曾坐上妃位,旁人哪有那個福分。
孫雲兒雖不想中選,卻也被嬷嬷的話給震得心神不甯。
當主子娘娘都已這般艱難了,做宮女豈不是更難?
她若是被打發回家倒還罷了,若是選成宮女,往後的日子可怎麼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