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聲。
“是啊,肉餅王在茶館門口擺攤好多年,一張肉餅也就五錢,不算貴。
”
“胡攤販我認識七八年了,為人豪爽,還經常把邊角料贈送街坊鄰居。
”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好不熱鬧。
王道全與友人逛燈會,正準備偶遇賢王世子,逛到茶館附近遇上這麼一出戲,頓時頭大如牛。
有衙役在門口圍成一圈,不讓外邊的人竄進來尋釁滋事,以免惹得樓上包廂内的貴人。
奈何躁動太大,還是驚動了婁樾。
“王大人,發生了何事?”
此刻見到婁樾領着身後的侍衛婢女從二樓下來,王道全心裡苦笑罵人,面上忙堆起笑臉,疾步迎上去招呼,解釋原委。
“哎呀,婁公子,打擾您賞燈的雅興,着實是下官治下不力……”
蘇昭雪立在婁樾身後,聽清了來龍去脈。
陳姓書生來買肉餅,卻在吃了半張肉餅後失音,碰巧被路過的回春堂坐診大夫向崖山看出來,向老先生指責胡攤販投毒,胡攤販堅稱未下毒,且不認識這名書生。
此案并不難查,也算不上重案要案,能使婁樾感興趣的原因恐怕隻有一個。
他沖着向崖山而來。
福泉那日手裡拎着兩條腌制過的鲛魚,說是向老先生贈送的,那位向老多半正是向崖山。
蘇昭雪認識向崖山。
蘇氏開的是生藥鋪,沒有坐診的大夫,蘇效忠曾經想把向崖山挖來,給藥鋪打響名氣,奈何幾次都未成功。
用蘇效忠的話說,這老頭迂腐、固執己見且冥頑不靈。
斷案的事,蘇昭雪幫不上忙,有婁樾在,也無需她插手出風頭。
她環顧四周,胡攤販的肉餅攤子被衙役擡進了大堂,竈上的爐火已經熄滅,肉餅的香味飄散在大堂内。
蒸籠蓋子敞着,熏得發黃的蒸布上還有三四張肉餅未賣完,包肉餅的油紙用光了,餘下盡是裁剪成巴掌大小的芭蕉枝葉。
芭蕉枝葉葉厚肥大,常見于生肉攤販,鄉間村婦多用來炙烤魚蝦,胡攤販為了省銀子,用芭蕉葉包肉餅,倒也不稀奇。
向崖山聲稱陳姓書生中了千年潤的毒,千年潤家家戶戶皆有,枝葉萬年長青,寓意吉祥。
啧啧。
婁樾眼角餘光掃到蘇昭雪骨碌碌轉悠的狐狸眼,她視線一直落在肉餅攤販上,再瞧她又盯着胡攤販身側打下手的婦人,便知她發現了線索。
“蘇昭雪,說說你的看法。
”
一句話打破吵鬧不堪的大堂,衆人循聲望去,隻見知府大人巴結的貴公子拿着折扇,指向身邊的婢女,叫她發表見解。
這名婢女戴着狐狸面具,看不清相貌,但窈窕玲珑的身段與秀麗的鼻唇令衆人眼前一亮。
好一個清麗脫俗的姑娘。
蘇昭雪愣住,她就多看了幾眼肉餅攤子,怎麼就被婁樾抓個現行了?他不是一直在與王道全應酬麼。
王道全也愣住了,不過反應極快地附和道:“聽聞蘇姑娘一直在自家藥鋪裡學習,想必對千年潤的毒性熟知,衙門仵作還要一會兒功夫才能到,蘇姑娘不妨先說一說。
”
向崖山未見過蘇昭雪,婁樾讓蘇昭雪出面,向崖山未吭聲,面上也未顯露不悅。
頂着衆人好奇的目光,蘇昭雪硬着頭皮道:“公子,王大人,有向老先生在,昭雪不敢托大,昭雪隻說自己的看法,你們姑且聽一聽。
”
醜話說在前頭。
婁樾聞言一笑,“你盡管說便是,說錯了也不要緊,王大人不會治你的罪。
”
被點名的王道全有眼力見地點頭,“那是必然的,蘇姑娘但說無妨。
”
蘇昭雪擡腳繞過婁樾,走向肉餅攤子,衆人随着她的目光移動,落到她手指的地方。
“向老先生說的沒錯,胡攤販說的也沒錯,錯的是有人把千年潤的枝葉當成了芭蕉枝葉,包給了那位書生。
”
“二者俱是翠綠,然而前者枝葉不夠油潤,夾雜其中,又在晚間擺攤,忙碌時難以察覺,細看還是能辨别出來的。
”
“王大人,您不妨再多問問,胡攤販的夫人與那位書生是否相識。
”
一石激起千層浪。
蘇昭雪的一番話撂下,低垂眉眼躲在胡攤販身後的婦人吓得一屁股栽倒在地,瑟瑟發抖,那位陳姓書生也跟着張牙舞爪。
圍觀衆人皆不傻,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奸夫上門,婦人怕東窗事發,先下手為強,隻可憐了倒黴的胡攤販。
一場鬧劇就此而終。
立在茶館二樓另一處包廂裡的蘇昭陽,把樓下發生的一幕幕盡收眼底,眼裡蓄着不服氣,還有明晃晃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