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他。
于是她便欣然笑笑,而周以桉卻并不想理她地将目光瞥開。
不過一會兒,就有内宦來報,說林家娘子想要求見,單獨和相王殿下說說話。
周以桉雖因為林相的關系對林氏一族都不那麼待見,但林舒窈每次叫他卻也能叫得去。
到了旁的一處小亭,他神色頗為不耐煩地問:“找我做什麼?”
林舒窈也不管他的态度,依然笑盈盈地遞了東西給他。
周以桉被突然塞來的東西一駭:“這是什麼?”
林舒窈:“護膝。
”
“你給我這個幹嘛?”周以桉不解,轉念又是壞笑,“難不成這是知道自己以前對我太嚣張,準備來讨好我了?”
林舒窈沒忍住噗嗤一下:“相王殿下還真是想象力一絕啊,今日是你生辰麼?你收什麼禮?”
“那你這是?”
“當然是請相王殿下代為轉交給陛下的。
”
“你為何不自己給他?”
“他不是在和我父親和陳相說話麼?”林舒窈說得滿不在意,“我就不去打擾他們了。
”
周以桉歪下頭看她,有些意外道:“你做了東西給他,不親手交給他不白費你心意了?”
林舒窈也煩了:“東西送到就行了,哪那麼多心意,今日百官的賀壽禮還少麼,也不是人人都親手交給陛下的吧。
”
要不是林相要求的,她才不會做什麼護膝。
對皇帝,說她避之不及都不為過。
周以桉挑眉:“好吧,看我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就幫你給皇兄。
”
林舒窈禮貌笑笑,又垮臉:“随便你吧,我先走了。
”
周以桉見她是真不在意,又連忙叫住她:“你……”但他也覺得她不應該和皇帝有過多牽扯,便換了其它話題。
“你知道今天早上的事嗎?”
皇帝生辰,林相身為百官之首早早入宮,林舒窈作為家眷便稍晚些。
她問:“什麼事?裴清的事?”
周以桉便嗯。
林舒窈點頭:“聽說了一些,怎麼了?”
“你不想知道他怎麼樣了嗎?”
“我知道這個做什麼?”林舒窈莫名其妙。
周以桉便氣:“你難道不知道他此舉會承受多大壓力,遭受什麼樣的風險?”
“那不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林舒窈說得雲淡風輕,然而她早些時候聽聞裴清的事情時還是感到了驚訝,不自覺為他捏了把汗。
可周以桉哪會知道這些,他隻道:“我以為你常跟他在一起便總會多替他擔心一些。
”
林舒窈撇開頭:“你想多了。
”
又剛好,周以桉安排在外面觀察動向的人此時來向他回話,說是如今長安城中越來越多的士子下場,其中更有一個叫陸遊川的人作詩賦幫忙狀勢。
陸遊川善詩賦,雖然他所寫内容不及裴清那般直接,但他的用詞遣句卻是讓人驚歎不已,從而又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
周以桉問:“這個陸遊川你可認識?”
“見過兩面,他怎麼了?”林舒窈不經意地問,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通過陸遊川來了解裴清的動向。
“他寫了篇詩賦,幫裴大哥造勢的同時也替他分擔了注意力,還有李松,聽說也在此事中幫了忙。
”
聽到此處,林舒窈松一口氣。
裴清的三問三言雖隻是從科舉洩題而起,但童謠之中傳唱的卻是有林茂的身影,所以也可以說他此舉給林茂又加了把火,而按李松與林家的關系,他都下場了,那麼裴清的壓力便更小了。
但林舒窈仍淡淡的:“哦,他們此前就有交情,也正常。
”
周以桉沒忍住:“那你呢?你就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他含氣點頭,自說自話,“也是,你姓林,你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
話落,周以桉不想再多費口舌,轉身便走:“這園子裡的花你繼續賞吧,本王還有事,就不多呆了。
”
林舒窈站在原處,被周以桉說得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她兀自喃喃:“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
禦花園的活動結束之後,宮中的一幹人等也都慢慢離去,隻留了幾個肱骨之臣到紫宸殿中議事。
林蔚也因為林茂的事情趕着去其他地方奔忙,林舒窈便獨自出了宮。
回府的路上,她聽見馬車外小孩的嬉鬧聲,如失神般叫楊佑停了下來。
她走出馬車,到了孩童身邊。
他們稚嫩的臉上透露着天真,嬉鬧之下盡是無憂無慮,仿佛昨日的事情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也許這個年齡的孩子就是這樣吧,經曆得少了,便也憂心得少了,除了對快樂的追逐,沒有多餘的貪戀。
林舒窈想着這些不自覺地露出笑,眼神複雜又羨慕。
小孩從正街跑入小巷中,林舒窈也跟随了進去。
小巷裡的孩童當是更多,玩鬧聲更大。
“呼呼,我也有小風車了。
”
“我也想要一個。
”
“謝謝哥哥!”
“不用着急,每個人都有的。
”
熟悉的男聲自巷中拐角響起,依舊那般清和、溫潤。
林舒窈循着聲音轉去看,心中忐忑又隐隐有着期待。
她看見胡同裡一群小孩正圍着一個人,他們手中拿着風車正感歎着那人的厲害。
裴清坐靠在牆邊,在小孩的簇擁裡,笑容清淺。
似是冥冥之中有感知,他突然擡起頭,側看向外面。
女郎置身于古磚青石之上,在冬日的蕭索窄巷裡,明豔如春。
再見到林舒窈的那一刻,他雙目微瞠,緩緩站起了身:“……林娘子?”
市井長巷,人群熙攘。
一片歡笑嬉鬧的喧嚣之中,目光交彙、靜止,恰若時光流轉,然華表千年。
青年眉目如遠山清水,俊逸溫和。
林舒窈望着,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