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有什麽是我能做到的。
”
葉靖琛和沈妙合對視一眼,緩緩的說道:“實不相瞞,我葉家和四皇子如今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們要扳倒四皇子,所以在調查的時候知道了這些秘密。
無論如何,我與四皇子之間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為了保全我的家人,我隻能這麽做,希望易小姐能理解,葉某并非存心利用你。
”
“利用?小侯爺不必放在心上,隻有有用之人才會被利用,如果能為小侯爺所用,易靈很榮幸。
隻是也想求小侯爺一件事。
”易靈依舊跪着,隻是身闆挺的筆直,她身上不見了一直以來的膽怯、卑微和懦弱,取而代之的是決絕的殺氣。
這一刻,這位受盡欺辱的可憐女子終于硬氣了一回,眼神犀利表情凝重,帶着一股子要和仇人魚死網破的滔天恨意。
“你希望我幫你報仇。
”葉靖琛沉吟道。
“不錯。
”易靈堅定的說道,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恨和狠,“我要林家、易家,甚至包括那個純妃,都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他們要給我爹娘償命。
”
最後一句話聲音凄厲,宛如杜鵑啼血猿哀鳴,任誰聽了都能感受得到說話之人不死不休的決心。
總是唯唯諾諾、膽怯謹慎的易靈宛如被逼入絕境的小獸,終于露出尖利的爪子和牙齒,随時準備撲上前去将仇人死的粉碎。
葉靖琛對沈妙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将人扶起來,“好,我答應你,絕不會放過害死你父母的兇手。
”
易靈在沈妙合的攙扶下重新坐回座位上,急不可待的問道:“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讓妙合帶你去見你父親留下的那個心腹,隻有你能說服她将真相公布于衆。
”葉靖琛說道。
“那個人是誰?”易靈問道。
“是宮裏專門伺候皇上茶水的一個老嬷嬷,姓鞠。
鞠嬷嬷伺候皇上茶水快二十年了,深得皇上重用,我想隻有你能說服她。
”葉靖琛沉聲道。
易靈眉頭皺了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父親安排那個保守秘密的心腹進了宮,還熬到了皇上身邊當差成為皇上的器重的宮人,怪不得林家和易家沒有對這人下毒手呢,原來是不敢。
”
這時,沈妙合突然在旁邊開口道:“你父親很愛你,他明知自己可能要被滅口,仍然在最後關頭為你謀劃,他放棄自己生還的機會,隻為了能保你一命。
”
易靈聽後又流下了眼淚,哽咽道:“雖然對父母全然無印象,但是聽了你的講述,我也能感到父母對我的愛,是他們用自己的死換來了我的生。
如果他們還活着,我們一家人該有多幸福啊。
可恨我竟然認賊作父了二十幾年,把害死我爹娘的兇手視作父母親人,我真是不孝,以後到了下面,我沒臉見他們。
”
“你可千萬不要這麽想。
”沈妙合一把抓住易靈的手,安撫道:“你爹娘臨死前逼迫堂兄一家收養你,就是不介意你做他們的女兒。
他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認賊作父呢,他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有一個完整的家,以及有家人的疼愛和照顧。
隻可惜他們所托非人,萬萬沒想到易家如此喪心病狂,連一個孤女都不放過。
若是他們得知自己當初的決定隻不過是把你推入了另一個火坑、害了你一輩子,隻怕他們心裏會更加的自責呢。
”
“我一定要給他們報仇,給我自己報仇。
”易靈豁然擡頭,反手緊握住沈妙合的手,她握得那樣用力,以至于沈妙合疼的眉頭打結。
她聲淚俱下的說道:“請少夫人盡快帶我進宮去見那位鞠嬷嬷,我來說服她。
”
沈妙合點了點頭,剛要答應,葉靖琛這時突然插嘴道:“易小姐,對于你來說真相公布後還有個緻命的弊端,我希望你能提前知曉,然後再來決定要不要去見鞠嬷嬷。
”
“你說。
”易靈堅毅的說道,看她的模樣仿佛無論發生什麽事都無法阻攔她複仇的腳步。
“如果皇上得知了四皇子是易安的兒子,知道了純妃和易安如此愚弄羞辱他,龍顏大怒之下後果一定很嚴重,到時候純妃、四皇子、林家和易家一個也別想活,但是你怎麽辦?你既是易家的女兒又是林家的兒媳,你父親甚至還是當年幫着作假瞞天過海的涉事人,萬一皇上雷霆之怒牽連到你,你也是會被砍頭的。
我隻能保證盡力勸皇上饒你一命,但是結果如何,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葉靖琛一字一字的說道。
易靈聽完後嘴巴張得大大的,幾次想要說些什麽卻都把話咽了回去,她沉默着,眉頭緊鎖,內心似乎進行着天人交戰。
葉靖琛和沈妙合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了不好的預感——易靈該不會是怕死而不敢去了吧,那樣一來可就糟糕了,如果她不出馬,是無人能說得動鞠嬷嬷的。
葉靖琛有些後悔不該提前和易靈說這些,或許他應該先将人騙進宮去?可即便易靈好糊弄,鞠嬷嬷那關一定不好過。
如果易靈要求鞠嬷嬷說出真相,鞠嬷嬷會不會告訴她這樣做的話也會害死她?到時候易靈和鞠嬷嬷都會覺得他和沈妙合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隐瞞了最壞的結果,哄騙易靈做他們的棋子……
萬一真的惹怒了易靈和鞠嬷嬷,他們就徹底失敗了。
所以葉靖琛才冒險提前将最壞情況告訴易靈。
就在葉靖琛和沈妙合感覺可能要壞事的時候,易靈苦笑着開口道:“不瞞二位,我也染上了痨病,雖然病情并不嚴重,但是這種病是治不好的,而且隻會越來越糟糕,也就是說我大約隻有幾年的壽命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怕死。
隻要能為父母報仇,就算要我搭上自己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何況我過的日子簡直是生不如死。
隻是我不想連累了一個人,我舍不得離開他。
”
“誰?”沈妙合見易靈哭的傷心,追問道。
她一直以為易靈在這世上孤苦無依,沒想到竟然有一個人讓易靈牽腸挂肚。
“是我丈夫,他叫林勳。
”易靈哭道。
葉靖琛和沈妙合同時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們萬萬沒想到,讓易靈放不下的那個人,居然是她的痨病丈夫。
易靈被易家強行嫁給一個半死不活的痨病鬼,從此以後宛如活在監牢中,沒想到到了最後,這世上唯一一個讓易靈不舍的人,會是那個鎖住了她一生的将死之人。
“很諷刺對吧,按照其他人的想法,我就算不恨透了我的丈夫,對他也該是厭惡至極。
我應該比誰都盼着他趕緊死,他死了我說不定就能解脫了。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你們知道嗎,他是一個好人,真的很好。
雖然他生下來身體就很糟糕,得痨病十幾年了,整個人都被折磨得不人不鬼,也沒多久活頭了,但是一點也不妨礙他是個善良溫柔的人。
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得到過別人的愛,父母親人都欺淩我厭惡我,隻有他,他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真正關心我的人。
他身體不好,如今更是連床都下不來,他無法出門去為我掙得一份家業前程,就連林家有人欺負我,他都無能為力站出來保護我,但他還是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護我安慰我。
如果說其他男人用七分的力量保護妻子,他隻用了兩分力,但這兩分的力卻是他的全部了。
”
易靈哭訴着,罕見的,在提起丈夫的時候,她的嘴角是帶着笑意的,眼角眉梢間也第一次帶上了小女兒的嬌羞和甜蜜。
葉靖琛和沈妙合默默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感慨頗多。
到底是他們狹隘了,他們隻顧着為易靈嫁給一個痨病鬼惋惜,覺得如果易靈離開那個男人就是最大的解脫,可他們忘了問易靈的感受。
或許在外人眼中,這門親事就是個笑話,易靈一個水靈靈的女子嫁給一個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痨病鬼,簡直就是天大的不幸,易靈也本該是個悲情人物。
然而在易靈的世界裏,丈夫是這個世上唯一疼愛她關心她的人,他們互相攙扶着走過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
她與他,兩個同樣悲情的人物,擁抱在一起,依偎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