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會放她走,從一開始就計劃到了。
隻有意識到宮外的危險,意識到她離不開他的庇護,再利用她的愧疚,一點點逼她妥協退讓,重新回到宮中,再不會走。
隻差一點,就做到了。
如果不是那枚意料之外的子母镖,陸景陽也不會暈過去,那她大概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跟前,不會過問任何多餘的事。
如若被算計的人不是自己,溫檸甚至想誇上一句思慮周全。
她喜歡他,所以才不能就這麽跟他回京。
溫檸将陸煥掌心的傷口重新包紮好,她仔細打了個結,說道:“正青應該已經行動了。
”
陸煥嗯了一聲:“若是一切順利,一刻鐘之內皇兄便會到了。
”
他蜷了蜷手掌,嘶了一聲,忽然問道:“明玉,你隻要皇兄來就行了麽?”
溫檸點了點頭。
陸煥瞧了眼掌心的傷,說道:“那你待會兒就坐在這兒別動,我想先見一見皇兄,等見完了,再放皇兄來見你。
”
溫檸隐隐覺得不妙:“你要做什麽?”
陸煥道:“明玉心軟,隻打算騙一騙皇兄,可我不打算就這麽算了。
”
他道:“我腰上現在還青紫一片,全是淤痕呢。
”
要不是昨夜皇兄演這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戲,他也不會受傷,更過分的是,皇兄嫌他礙事,竟然一腳将他踢了出去。
他渾身上下,就屬腰上的傷最重!
陸煥瞧了她一眼,正色道:“明玉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
說着,陸煥伸手取了個碗來,往裏到了半碗清水,往桌子中間推了一推:“吶,化功散。
”
溫檸:“……”
她覺得事後,陸煥多半會被揍。
不過,她什麽都沒說,隻是在看到陸煥不知從哪扯出一件黑袍将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後,抽搐了下嘴角。
這是一早就準備好了,完全不是臨時起意。
*
客棧,內衛倒了一片。
血腥氣撲面而來,正青還剩一口氣,說完就暈死了過去。
陸景陽撐住身子往外走,他咬着牙根,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可在看到那間沾了血的屋子時,眼面前還是一陣陣發黑。
茵茵怎麽會不在?
她是在床上被人擄走的,那又怎麽會受傷?
那幫人是沖着他來的,還是沖着茵茵?一定是他,否則不會讓他過去的。
陸景陽腦中混亂一片,餘毒引起的高熱一陣陣襲來,若不是方才動靜太大,他恐怕根本醒不過來。
他勉強穩住心神,往屋內走了半步,他要弄清楚究竟是哪一撥人人帶走的茵茵。
禁衛軍被他留在城外,他已經發了暗令,隻要半個時辰,就能趕到。
他隻需等半個時辰,等禁衛軍到。
可是,茵茵等不及。
陸景陽握住那條掉在地上的發帶,眼前一陣眩暈,他喉間發緊,湧上一股腥熱的液體,直直噴濺在地上,和暗紅的血混在了一起,格外刺眼。
他不能等。
陸景陽站直身子,擡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直奔城北而去。
本該兩刻鐘的距離,硬生生被他壓短了一半。
趕到宅子正門,停步的一瞬,陸景陽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來,他擡袖随意抹掉,頓也未頓,直直朝裏走去。
若不是提前封住了穴道,此刻已經暈死過去了,可就算強撐住一口氣,也撐不了多久。
他要在這之前見到茵茵平安無恙。
大宅,正廳。
陸煥看到皇兄走進來時,說不震驚是假的,他以為皇兄會等禁衛軍一起來。
明玉不知情,但是他知道,皇兄身邊一定不會隻有內衛,尤其是離京數日,怎麽會沒有後手。
皇兄竟然真的一個人來了,這一趟兇多吉少,皇兄不會不知道。
不過,正合他意。
陸煥冷笑了一聲,壓着嗓音道:“沒想到為了個女人,太子殿下果真隻身赴約。
”
他會一點口技,模仿幾句旁人的聲音還是會的,就算不像又如何,皇兄現在根本分辨不出來。
陸煥學着封意人的聲音,帶着幾分得意忘形,嘲諷道:“太子殿下恐怕沒料到我還能逃出來吧?”
“茵茵呢?”
“太子殿下想見?”
陸煥陰恻恻道:“喝了這碗藥,我便讓你見上她一面,不然,佳人就此香消玉損。
”
陸景陽的視線這才落到了旁邊放着的碗上:“什麽藥?”
陸煥挑眉:“絕嗣藥。
”
他不準備給皇兄猶豫的時間,結果催促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皇兄直接端碗,一飲而盡。
下一刻,皇兄就繞開了他,直接朝後走去。
陸煥傻在了原地。
溫檸聽見腳步聲,擡眸朝前望去。
陸景陽發梢被夜風吹起,他臉色蒼白,唇上挂着血,在深夜的寒風中猶如修羅,亦如厲鬼。
她坐在椅子上,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被來人一把摟進了懷裏,力道之大,幾乎要将她脊背揉碎。
“茵茵……”
滾燙的熱意随着呼吸一陣陣打在她的臉側,脖頸陡然一燙,用什麽東西落在了上面。
溫檸的心驟然收緊。
她聽到陸景陽道:“茵茵,是我錯了。
”
就在他見到茵茵的那一瞬,便意識到了今夜的事是假的,可便是假的,他也依舊在後怕。
他怕他會失去茵茵,便是一絲一毫的可能,他也賭不起。
他終于明白茵茵為何不信他,茵茵在怕什麽。
他在暈死過去的前一刻,将溫檸死死扣在懷中,道:“不會再有下次了,茵茵,你要的,我都給。
”